看着耶律洪基爷孙俩相继离世,杨怀仁不知为何内心里竟有那么一丝丝的悲伤,也许他没有出现在这个时代的话,他们还能多活几年。
连最后一个竞争对手也不存在了,耶律跋窝台已经坐稳了新一任辽国皇帝之位。
他的脸上全是惋惜之色,可心里,应该是非常得意的罢。
捺钵节是没法继续过下去了,一场婚礼,也被鲜血染成了鲜红色,在明媚的阳光照射下,那鲜红竟然那么的浓艳,逼的杨怀仁有点睁不开眼。
耶律跋窝台立即宣布,厚葬耶律洪基爷孙,耶律延禧,也可以以太子之礼下葬皇陵。
操办国丧的事宜,自然交给了礼部侍郎史孝忠,其余诸位朝中官员,也各有任务。
辽道宗耶律洪基谥号仁圣大孝文皇帝,耶律延禧也得了个忠孝的美名,谥号德孝太子,这是后话。
而在葬礼之后,他才选择黄道吉日举行登基大典,并向所有朝臣保证,大家原有的职务,都不会改变,国家机器照常运行。
追捕萧撒弼的造反余党的事物,则交给了此次平反中有功的狼军和大鹰军去处理,凡是参与萧撒弼谋反计划的人,已经查证,立斩不饶。
油水最大的查抄北院大王府的美差,耶律跋窝台并没有据为己有,而是交给了宿卫军去执行,明显就是投桃报李了。
可这么一来,杨怀仁便担心羊父和韩三娘的安全了,可是眼下当着众人面前,他还不能直接想耶律跋窝台提出来,只能想个其他的办法,救出他们。
为了保证朝廷的稳定,耶律跋窝台下令取消捺钵节盛会接下来的安排,众臣和大军立即开拔,争取敢在日落之前回京。
杨怀仁和鬼姐已经成了亲,所以回京路上,自然同乘一车。
两人已是夫妻,可杨怀仁却觉得忽然间好像不认识眼前的鬼姐了,一开始竟只是望着她,说不出半句话来。
鬼姐察觉到杨怀仁的情绪似乎有点反常,便道了一杯温茶送到杨怀仁面前,温柔地问道,“渴了吗?”
杨怀仁还在考虑该如何开口,只是盯着那杯温茶发了会儿呆,不说话,也不接过来。
鬼姐笑着拉起他的手来接过了茶盏,又问,“怎么了?被刚才的场面吓到了?不对啊,我记得你说过,你上过战场的,也见过杀人……”
“不同的。”
杨怀仁终于开口打断了她,“两军对垒,将士们以命相搏,那是一回事,可今天,不论是毒杀耶律洪基,还是屠杀萧撒弼,是另一回事,不同的。”
鬼姐摇了摇头,“我觉得没什么不同,战场上打仗相互搏杀,是为了争夺土地,争夺人口和牲畜。
刚才……是争夺权力,同样是争夺,又有什么根本的不同呢?”
杨怀仁竟无言以对。
人类文明不论怎么进步,都逃不过一个争,没有吃的,便争吃的,没有穿的,便争穿的,这是任何动物都有的天生的本能,为了生存,为了繁衍,争,是一定的。
只是自诩拥有了文明的人类,已经不满足于争夺吃穿,有了吃穿,他们又想着占有更多的东西,财色钱权,每一样都要争,没有的争,有了的争更多。
这一点杨怀仁也没法反驳,他何尝不是在争?
为了母亲妹妹,为了妻子儿女,为了自家的兄弟们和庄户们,为了大宋和他的民族,他也在争。
“怎么不说话了?”
鬼姐问道,“你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刚才你一番推理,真是精彩。”
杨怀仁苦笑,“精彩?恐怕是被你们利用了吧?”
鬼姐脸色突变,怔怔地望着杨怀仁,片刻之后,也跟着轻笑了一声,“原来你知道了,果然是个聪明人。”
“聪明?”
杨怀仁反问道,“是顺着你们的意思编了一个故事显得聪明了,还是我已经知道了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屁话,却还是说了出来,显得我聪明?”
“都有吧。”鬼姐淡淡地答道。
杨怀仁又问,“从一开始,就想好了利用我了吧?”
鬼姐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她看到的是清澈和平静,把她整个心都要融化了,所以她没有打算继续隐瞒下去,微微点了点头。
“那你还说我聪明?”
杨怀仁自嘲道,“我一直被你们玩弄于鼓掌之间,你们应该觉得我很蠢才对。”
“不是的,其实……”
鬼姐深情流露,“其实,一开始是想利用你,可后来……后来我真的……欣赏你的才华。”
“才华?做菜的才华吗?也许除了这个,我真不适合和你们这样的人打交道。你们心机太深了,而我,只是以为我在这方面很聪明而已,实际上……呵呵,自愧不如啊……”
鬼姐被这么挖苦,心里很难受,总不能认错说她不是故意的,可是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已经爱上了的男人,她又能说什么呢?
见鬼姐语塞,杨怀仁问道,“你的身份,也是假的吗?”
鬼姐眼睛里渐渐起了些水雾,痴痴地看着杨怀仁的眼睛,有点委屈地答道,“我的身份,是真的,只不过……有些事,我没有说实话,骗了你,是我不好。”
“没什么好不好的,大家都有各自的目的,隐瞒身世,并不是可以理解。”
杨怀仁舔了舔嘴唇,觉得有点口干,这才想起手里端着一杯茶,便举起来喝了一口,喝完了忽然笑道,“当初听你说起你的身世,我还真是有些感同身受,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心情,着实有点可笑。”
鬼姐立即紧张地说道,“我的身世,是真的,这一点我没有骗你,我的身上的确流着呼伦尔雅族的血液。”
杨怀仁毫不示弱,“可你骗我说你憎恨契丹人,心向大宋和汉人,这一点是骗了我的。一开始你要我刺杀耶律跋窝台,也许就是一次试探而已。”
鬼姐似乎有些歉意,叹了口气,“你说的不错。”
杨怀仁点点头表示赞赏鬼姐能承认曾经欺骗过他的勇气,“那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事情的整个经过和真相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