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李长河在送朱啉上了学校班车之后,又坐车往火车站走去。
其实也不用什么大数据,现在京城火车站就那么几个,有运货的,有载客的。
到那等着就是了。
当然,李长河还是找机会问了一下今天有没有魔都到站的车次,好准点应对。
魔都跟京城都是大城市,人员流动也多,所以来到的车次也多。
李长河把几个时间记了下来,然后优先踢出一些不合适的,比如说大半夜登车的车次,龚雪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半夜上火车吧。
如今魔都到BJ的火车,普遍时间在20个小时左右,主要是中间停靠站多。
这样算下来,李长河觉得大概率也就三班,分别是上午,中午,下午三个点的。
这要是上午九点的最好,再过一会就到了。
要是傍晚那般就扯了,他得等上一天。
六月底的天气温度已经升起来了,李长河照例买了冰棍,自己溜进大厅里面等着,等差不多到了时间,就去出站口那里等着。
反正这年头火车只会延误,不会早到。
可惜,九点多那一班,没看到龚雪。
李长河随后又上了楼,进了进站大厅。
出站口在外面,有些晒,不如进站大厅在室内,凉快一下。
大厅里人来人往,也有些人带着铺盖,直接靠坐在地上睡觉之类的。
毕竟有的人出差,为了省差旅费住宿费的,像这种天直接往地上一铺,在大厅的地上睡,省钱。
也有的属于偷偷溜出来打工的,没介绍信,住不了宾馆。
李长河也找个地方坐了下来,嘴里吃着冰棍,观察着这里面的芸芸众生。
很快,他的目光就落在了一个年轻人身上。
这哥们跟李长河一样,看着跟个没事人一样,在大厅里面瞎溜达,左瞅瞅右看看,一看就不是坐火车的。
李长河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小子八成就是“捡尸”的。
京城的佛爷也分很多种,比如说在公交车上下手的一般专门坐公交车,扒窗户进门的专门扒窗户。
还有就是眼前这种,专门干火车站大厅的。
这种买不了票上车,但是专门在大厅里面,看那些睡觉的人,捡他们的东西。
那小子很快就盯上了一个靠在墙边坐着打瞌睡的,看起来很困了,旁边还放个旅行包。
然后,他在过去之前,照例环顾四周,这都是下意识的反应。
他们这种人,对目光还是很敏感的,随后就察觉到,李长河的目光,正落在他的身上。
妈的,还敢看老子?
那小子恶狠狠地目光冲着李长河瞪了过来,李长河笑了笑,随后冲他招了招手。
按理说李长河这姿态,这身高,坐在那里都人高马大的,一般年轻人肯定是要考虑衡量一下的。
不过眼前这小子倒是大胆,光明正大的走了过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李长河的旁边。
“哥们儿,坐在这里别瞎看,小心眉毛底下扎俩窟窿眼。”
呦,还挺横!
李长河笑了笑,随后开口问道:“哥们儿,咱俩聊聊,放心,我不耽误你干活。”
“捡尸佛爷嘛,我就是好奇,头一次见!”
车上偷东西的他不少见,火车站大厅里面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你们是不是好几个人在这里面?”
这小子敢大着胆子坐过来,有恃无恐的,肯定心里有底气。
这底气要么来自于他,要么来自于有同伙。
李长河觉得肯定是后者,毕竟这小子坐过来之后,李长河察觉到好几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哥们儿,你这是胆子是真大,真不怕摊上事是吗?”
那小子看李长河还敢问东问西,心里觉得有些被轻视,低声的冲李长河恐吓说道。
李长河有些无奈:“伱看我都说了,我不影响你干活,咱俩就闲聊几句,你都不乐意。”
“刚回城吧,胆子这么大,拜了哪座山头,说出来让我听听,看我认不认识。”
李长河笑着说道。
“呦,行家啊,怎么着,今天来踩点来了?”
那小子听李长河这么问,以为是同行,盯着李长河面色不善的问道。
“不是,就是以前跟你们打交道蛮多的,我那帮哥们,现在还专门洗佛爷呢。”
李长河轻笑着说道,而对方闻言,则是面色一变。
专门洗佛爷?
老手啊!
“行了,甭害怕,我们不在这一片,我就是来接人的!”
“哥们儿,盗亦有道,只能说劝你一句,哪怕干这个,也手下留情,给人留点后路。”
“都是大老远的出门求生活,别把人往死里逼!”
李长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站起身来。
“行了,你继续干活吧,我走了!”
不是他不想管,而是现在这种事情,根本管不了。
大厅那边就有站岗执勤的警卫,影响这些人干活吗?
而且他们这种,还很难定罪。
因为大厅里面,同伙很多,有人专门假装坐车的乘客,然后随时准备出来给同伙洗白的。
李长河哪怕指证对方偷窃,同伙站出来给他洗白,说看到了,就是帮人家整理一下包。
这种被吵醒的顾客和赶过来的警卫,都很难判断真假,最后大概率的操作就是批评教育然后放走。
法治不完善,没有摄像头的时代,就是这么操蛋。
然后这帮人事后再纠集人手进行打击报复,这也是未来几十年,火车站都解决不了的顽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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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后世遍布摄像头的时代,有些火车站的偷盗情况依然严重。
所以,李长河也没想着必须当好人,他是来接人的,又不是来见义勇为的。
看李长河真的走了,那小子还有点懵,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下手,而是走到了一个拿着报纸假装看报的青年旁边。
“老大!”
“怎么回事?”
对方不动声色的问道。
“不知道,好像是老油子,说是以前专门洗佛爷的,不过他说这次他不管,他来接人的,只是让咱们盗亦有道一些。”
“我听他的语气,像是个老玩主!”
“顽主?洗佛爷?”
听到手下人的询问,男子皱了皱眉,然后又看了一眼,看到李长河已经走出了大厅。
“你继续去干活,我去看看!”
说罢,起身追了上去。
“哥们,等等!”
李长河正走着,听到后面又有人喊他。
回过头一看,是另一个看着三十岁左右的男的。
“一伙的?”
李长河笑着问道。
“哥们儿,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您吃哪里,给个准话?”
眼前的青年没给李长河正面回答,而是认真的盯着李长河问道。
“行了,别扯你那些江湖黑话了,都什么年代了。”
“认识这个吗?”
李长河亮出了北大的校徽,这玩意儿在这年头,是最好的身份证明。
看到白底红字的北大校徽,对方面色一变。
大学生,跟他们这种下九流,那真的是不一个档次。
等会?
北大的,他还有哥们专门洗佛爷。 我cao!
这小子不会是
“哥们儿你不会是李长河吧?”
那青年这时候满是迟疑的问道。
李长河有些诧异的看着他,这特么都能猜出来?
“你认识我?”
李长河惊讶的问道。
“没,我猜的,你亮了北大的校徽,又说你以前的哥们专门洗佛爷,来车站接人说明您不是这附近的,洗佛爷那帮人就是三哥他们吧?”
“而且让佛爷盗亦有道,这个说辞跟三哥那帮人说法是一样的。”
青年这时候小心翼翼的问道。
“三哥是谁?”
李长河更诧异了。
“就闷三儿啊,我们现在都喊三哥!”
李长河闻言,有些无语。
闷三儿现在都混成三哥了?
“你被他洗过?”
李长河笑着冲着青年问道。
青年摇摇头:“没有,不过有朋友在那边遭了罪。”
李长河就更诧异了:“那你怎么认识我?”
“您现在名气,可比三哥他们大多了。”
青年这时候低声的给李长河解释了起来。
要说人的名树的影,各行人物有各行的名声,每个名声传的重点都不一样。
而李长河不知道的是,海淀那边如今名声最大的,不是沈君诚,也不是闷三儿,而是他李长河。
没别的,就因为李长河以前顽主的身份,现在的传奇经历。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颇有一种当年大家同道中人,如今李长河脱身上岸成了圈中神话的意味。
一些人甚至吹牛逼的时候故意吹当年跟李长河并肩作战的履历。
再加上如今闷三儿他们的崛起,这都是以前李长河手下的兄弟,霸占着海淀中关村那一片,养一群铜铁佛爷日子过的潇洒。
很多人都在传,闷三儿他们养铜铁佛爷的妙招,都是李长河给出的。
李长河听完,莫名的有种日了狗的感觉,真就是爷不在江湖,江湖上还流传着他的传说。
“好吧,没事了,我就是来接人的。”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留个名号!”
李长河这时候又冲着青年问道。
他问名字没别的意思,就是哪天要是同学啥的在火车站被偷了,他能找这家伙打探打探。
没办法,不光他这么干,说实话这年代有些公职人员也这么干。
找GA都不一定比得上找他们好使。
“我叫关彻,不过道上人都喊我小五!”
“北海小五?”
李长河没想到,这还是个挺有名的主。
“是,是我!”
小五点着头,笑着说道。
“行,我知道了!”
李长河点点头,随后转身离开。
而在他走了之后,大厅里之前那小子凑了过来。
“老大,问出来了嘛,这小子混哪路的?”
“混北大的!”
“北大?我去,牛逼啊,那哥们儿敢进北大扒锁?”
那小子脸上露出了敬佩的神色。
听着小弟不靠谱的言论,小五一脚踹了上去。
“去你M的,那特么北大李长河!”
“我去,李长河?”
而李长河这时候又来到了出站口,仔细的看着,第二波魔都来的车就要到了。
很快,又一大群人乌泱泱的往外走去。
这次运气不错,李长河个子高,一眼就看到挤在人群中提着个大包的龚雪。
“龚雪!”
冲龚雪喊了一声,看她看了过来,李长河冲她挥挥手。
龚雪看到李长河,则是一脸惊喜。
拖着大包走过来,轻声的喊道:“姐夫。”
然后又看了一圈,没看到朱啉,有些诧异。
“姐夫,琳姐呢?”
“她没来,今天有考试,让我过来接你!”
“她明天才放假!”
“走吧,我帮你提着!”
李长河这时候弯腰伸手,将大包从龚雪的手中接了过去。
一入手,好家伙,还挺沉。
只是带着龚雪走了没几步,就看到小五领着几个人,来到了李长河和龚雪的面前。
看到这些人拦在前面,龚雪脸色微微一变,莫名的有些紧张。
“姐夫,他们?”
“没事!”
李长河看着小五,脸上泛起了一丝冷意。
“关彻,你这是?”
“李哥,别误会!”
北海小五这时候满脸赔笑的走过来。
“我是刚才听说您是来接人的,正好我们这有人力车,想问问您用不用?”
“手下哥们儿在这正儿八经拉车的,只是大家互相照应,您要是需要,我们就给您安排上,不需要的话,我们就走。”
“三轮车?”
“对,有板有座,两个人都能坐下,放行礼也可以。”
“到中关村那边多少钱?”
李长河思索着开口问道。
“瞧您说的,这哪能跟您要钱啊,就是下面兄弟敬佩您,听说您来了,一个个都心里激动着呢。”
“寻思给您上点叶子,可是一想这东西脏了您的手。”
“这不想着能为您出一份力,咱们自己的车,省的您大热天的挤公交不是!”
北海小五恭敬的冲李长河说道。
李长河笑了笑,这小子有点眼力劲啊,脑子挺活跃。
而龚雪此刻则是一头雾水,有些不解的站在那里。
这些人说的话,她是一句都听不懂,叶子是什么?
不过眼前这些人大致是干什么的,龚雪能猜到,毕竟不止京城,魔都这种人也不少。
她只是好奇,这些人对李长河毕恭毕敬的。
姐夫不是大学生吗?
怎么看起来,好像还是江湖大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