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谁?”
季觉眨着眼睛,半天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哪个,顿时拍着胸脯保证道:“您放心,我说话算话,缺胳膊少腿那是真没办法,但只要钱到账,是绝不会撕票的!”
“不必紧张,裂界探索里遇到了什么状况,真要到狠下辣手的时候也没必要犹豫。一个公子哥儿而已,死了活着都无所谓。
我只是提醒你,尸体也挺有用,别浪费了。”
叶教授摇头感慨:“比起这个来,反倒是你在绑票勒索、刮地三尺上的天赋,让我这个当老师的刮目相看了啊。
余烬之道多少有点耽搁你了。”
倒不是对季觉有所不满,毕竟早些年的时候,真遇到什么状况,叶限自己下手的时候比季觉利索多了,而且人狠话不多。
真有人不长眼得罪了,还能留着全尸丢进炉子里提取赐福的机会都不多。
况且,给孔青雁几个大耳瓜子难道不是她的指示么?
只是季觉的画风委实太过于清奇,每一步都落在预料之外。
出了一趟门回来,矩阵有了,赐福有了,连特么水银的收藏都快给彻底搬回来了。伱这是出门探索考古去了,还是爆破拆迁了?
是不是赶上了裂界星期五打折,骑着三轮车去进货了?
她感觉自己多少需要点时间接受,仔细思考一下:自己是不是搞错了培育方向?搞不好,自己这个学生,在杀人放火上面的天赋,要比做工匠要来的高的多……
可紧接着,就听见了季觉吭哧吭哧的声音。
“还有那个就是……流体炼金术。”
季觉搓着小手儿,羞涩的坦白道:“一不小心,就全学会了。”
“……”
叶教授再度沉默,看着他,许久,好像怀疑自己的耳朵,“你刚刚说……什么?”
“流体炼金术,就是水银最擅长的那个,古典炼金之绝响,万变之术,纯化之大成者,我学会了。”
季觉坦荡点头,毫无藏私:“虽然受限于我个人的能力,目前应用方面还比较受限。不过有关的核心概念、基础理论和进阶内容,这几天就会抓紧整理出来的。”
说着,直接伸手到口袋里,掏出了一瓶这两天拿来练手的转化水银,现场在桌子上捏了小牛马出来。
活灵活现的小三轮扭来扭去,突突作响。
这便是最佳的佐证。
再无可辩驳。
自上面古典时期特有的灵质回路和构建里,能够清晰分辨出那与众不同的气息。
一眼顶针,水银嫡传!
“……”
自这漫长的寂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终于接受了这个离奇的现实,摘下眼镜来,揉了揉酸涩的鼻梁。
深呼吸。
“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叶教授轻叹着,将眼镜重新带好:“一次性说完,别怕,我接受得了。”
“好像,还有点……多?”
季觉犹豫了一下,回答道:“主要就是接触了一下四百年前天柱崩塌时的墨者历史,然后运气好点学会了流体炼金术,后面的话,不知道怎么的,好像把水银的工坊给弄炸了,裂界也没了……水银的遗体也给烧成了灰了。
中间似乎还摸到了一把剑,叫什么……变革之锋?可后面它又不知道哪里去了。”
“哦,还有这个……”
说着,他伸手到另一个口袋里,取出了缩成一团睡大觉的金属小鸟,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鸟儿察觉到他的手指,闭着眼睛蹭了两下,然后继续呼呼睡了。
在这一波乱七八糟的汇报里,敏锐察觉到了好几个关键词汇的叶限还没反应过来,被桌子上团成球形的鸟儿吸引了视线,下意识发问:“这……是什么?”
“呃,好像是水银的最后遗作?”
季觉也不确定起来,“嗯,大概……应该差不太多……”
考虑到老师的心血管承受能力,他终究还是没敢把这有可能是水银她家乖囡的事儿给讲出来。
可看着叶教授脸色变换的频率,他还是后悔路上没买两包速效救心丸了。
是不是应该先铺垫铺垫,让老师有个缓冲的时间?
他从口袋里把不知道什么时候缩到最下面的鬼工球掏出来:“球哥你来补充两句?”
球哥沉默,毫无反应,甚至连点动静都没有了。
哥!你才是我哥!
算我求你,可别特么说了。
球哥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简直就好像一个风平浪静的下午里,其乐融融的游戏群里忽然冒出了十几张截图——萌新刚刚入坑,单抽出了几张卡,不知道好不好用,能不能请大佬帮我看一下?
可以了,已经很可以了。
很多大佬已经不如你了!
别特么再晒了!
再晒下去的话……
啪!
鬼工球凭空落入了叶教授的手中,内部记录简报显现流出,读取完成,从季觉进入裂界开始一直到变革之锋传出第一声铮鸣为止。
漫长的寂静里,叶限沉默着,许久,一声轻叹:
“实在是,出人预料啊。”
本来把旅行蛤蟆丢出去,指望他能送张明信片回来就得了。没想到这玩意儿直接把整个景点都打包回来了。
从门前面的石狮子再到景区里养的狗,一样都没落下!
简直是裂界拆迁王。
除此之外,天柱崩塌、帝国余晖、墨者过往、水银工坊、裂界爆炸,乃至……变革之锋!
收获之丰富,经历之炸裂,即便是叶限早些年去那么多裂界和时墟,也没见过这么夸张的阵仗啊。
离奇到难以置信。
但离谱到这种程度,似乎好像又很真实了。只是……
完全把老师的安全教育抛到了脑后,把该作的不该作的死全都做了一遍之后,连变革之锋这么要命的东西都敢乱碰乱摸……摸完之后居然没有被烧成灰,还全须全尾、活蹦乱跳的回来,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的来找老师显摆自己的作死成果。
可真是……
她轻声笑了起来,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季觉。”
叶教授摘下了眼镜。
仔细折迭好了框架,放在了桌子上:“收获颇丰,真是恭喜你啊。”
“哎呀没有没有,都是老师栽培的好!“
季觉还没习惯性的谦虚完,就看到,沙发上装死的叶纯忽然屁股着火一样跳了起来,一拍脑袋:“我……我想起来了,袜子还没晾!哎呀,怎么会忘了呢……”
嘀嘀咕咕着,脚底下抹油一样,跑掉了!
让季觉本能的有种不安的预感。
“说到栽培……”
一直出神凝望着窗外的叶教授终于回过头来,在阳光下,那一双漆黑的眼瞳中泛着铁锈色的微光。
忽得,和煦一笑。
“仔细想来,作为老师,除了现代炼金术的入门之外,居然还没有教过你至关重要的灵质攻防,确实是很失职,这样很不好。”
她说:“正好今天有空,我来指点你一下吧。”
小孩子不听话,老爱摸电门怎么办?
不要怕,打一顿就好。
她相信,挨了一顿爱的大逼兜子之后,不管什么坏习惯都能治得好。一顿不够的话,那就多来几顿。
至于被自己的学生唐突暴晒所带来的那么一丁点不快,这点小事儿算什么?毛毛雨啦……她当然一点都不在意。
自呆滞之中,季觉还来不及反应,眼前忽然一花。
屁股下的椅子消失无踪。
不只是椅子,整个客厅都骤然不见。
瞬间的恍惚里,他已经置身于陌生的空间里,翻转的墙壁寸寸向后滑出,空旷的空间里,一盏盏灯光接连不断的亮起,照亮了一块块从黑暗中浮起拼合的地面。
隐约游离的电光自空气中一闪而逝,沉积的灰尘便在瞬间消失不见。
天花板、墙壁、地板,一切都好像拥有了生命一样,不断变化,短短几个弹指,就构成了足够跑马驰骋的宽阔空间。
这里是……地下?
季觉下意识的摸了一把地板,可指尖却隐约有火花飞蹦。
构成这一切的庞大机构并没有响应机械降神的共鸣和呼唤,反而很嫌弃的往后挪远了一些——臭弟弟你跟谁俩呢?往后稍稍,血别溅我身上,很难清理的!
啊这……
本地的帮会这么不友善么?
回过头来,就看到,不远处叶教授的身影。
一如往常的背着手。
可从来冷淡疏离的面孔之上,却浮现出一丝令季觉为之发毛的微妙笑意,带着三分平静、三分无奈、三分宠溺和九十一分等会儿你可千万别死的太快的期盼——这么多年以来,这种配方的笑容,他只在陆妈叫陆锋去厨房里把擀面杖、扫帚、拖把拿过来的时候见到过。
一般到这个时候,他就知道有个倒霉鬼要挨揍了。
那这个倒霉鬼是谁呢?
哦,是我啊……那没事儿了。
不对,出事儿了啊!
季觉已经汗流浃背起来了,而叶教授则只是从空气里抽出了一副怪模怪样的手铐,全都扣在了右手上,然后将旋钮一调到底,顿时,无形的枷锁自虚空中显现,重重束缚在了她的身上。
“放心吧,为了保证教学成果,我会将能力和灵质水平压制在感召期的最初阶段。
就当做摸底考试好了。
你不必顾忌,随意发挥就好。”
面对如此利好,季觉欲言又止,丝毫感动不起来。
当你发现泰森当裁判的时候,就应该祈祷对面走上来的不是泰罗了。
要知道,余烬这种纯吃操作和经验的派系,老手打菜鸡那叫一打一个不吱声。
就好像大家同样打一个游戏,有的人打开游戏就开始坐牢,有的人能纵横学校,有的人可以带妹起飞。还有的人,就算每个赛季轻松百星,遇到职业选手依然要挨揍。而在职业的领域里勠力厮杀爬上顶层的选手,才仅仅能拿得到通往最强的门票……
一山还有一山高。
对于余烬这一系来说,哪怕仅仅只是高出一分,都足以在对手的心中留下了无可匹敌的恐怖阴影。
从季觉出道到现在,变革之锋那种薪火顶号上线代打的场次不算,打过最高端的局,也就是在闻雯吊锤劳伦斯的时候在旁边打打敲边鼓了。
现在居然要跟叶教授打教学局?
我?
认真的吗?
可震惊和惶恐的同时,他却又不由自主的,感受到一丝未曾有过的好奇和兴奋,鬼使神差的,深吸了一口气。
再不犹豫。
他说:“那就请您多多指点了。”
眼看他这么快就摒除了无用的杂念,叶教授的眉毛微挑,可就在她缓缓点头正准备说点什么的那一瞬……便听见了,风声扑面!
季觉向前,疾驰如电!
只是弹指,便跨越了十数米的距离,近在咫尺。
——毫不犹豫的,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