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
杨柳镇城外,两人,一刀一剑。
锋利的黑色剑刃上流动着鲜血,挤到剑尖坠落下一滴,落在刚铺在地面的白雪上,好似点染了朱砂一颗。
冷风拽起林木生破漏的锦衣,发出猎猎之响。
男人二十来岁,右手颤抖着握住剑柄,身体佝偻着,显然受伤不轻,他眼睛死死不放三步内一位被他破掉动脉的黑袍壮年刀客。
壮年刀客用手按住伤口,血依然顺着手指缝不停外流,还有一股强横的气息在血脉里乱窜,根本止不住……他的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年轻男人,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张开口,瞪着眼睛倒在雪地里。
杀了人,林木生才卸下防备,踉跄至一棵枯木旁,背靠上去短暂歇息。
他很想躺一会儿,以地做床,任雪盖被,然后痛快地睡上一觉,但是他知道他不能。
他只是侥幸赢了对方,自己也伤得不轻。
自遇见这名刀客杀手之后,两人在荒野一路飞驰战斗,霸道的刀锋与剑刃碰撞出的火花引燃了一些枯木,对碰的灵气也导致许多观望的野兽惨亡……他边打边跑,佯装不敌,最后突然凝聚全身灵气,回身打出一道凌厉的剑气,杀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咳~”
喉咙里忍不住喷出一口毒血。
刀客的刀法里,藏着暗毒,让他吸入鼻中,现在已经伤及脏腑。
血落在雪上,如同蔓延的瘟疫,染黑了一片洁白。
像极了一幅妖异之画。
他知道,眼前的死人,是林家堡的叛徒,抢夺家产的三叔派来的人,这人留了记号,过不了多久必然还有杀手追上来。
他不能停留太久,必须快些找到躲避的地方。
自父亲亡故后,不到七天,三叔便违背了林家祖训,也违背了做人的良知,为了将他们这一脉踩在脚下,勾结邪门歪道,不知道承诺了对方什么,最后竟然要杀人灭口。
林木生母亲在三叔彻底灭口之前,让林木生从林家堡秘道逃走,自己死在对方力量之下。
原本护着他一起出逃的林家忠诚客卿,也因救护自己而亡。
那是一个云游的算命僧,因为父亲礼遇有加,所以留下,承诺住在林家堡八年。
今年刚好是第八年,原来那僧人早就算到了今日变故,也算到了自身的死期。
还记得算命僧最后给他卜算了一卦,告诉他:“去龙翔郡,可活。”
只留下六個字。
之后便气绝而亡。
林木生很绝望,他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无论他一路如何谨慎,总是能被人找到,就算再变换路线,最终还是会被发现。
过了二十年自在少爷生活,突然遭此变故,让他迷茫了许久。
林木生从怀中拿出一个古朴的琵琶琴头,认真抚摸上面雕刻的盘龙图案。
“如果不是这个宝物,就凭我练气五层的蹩脚剑修,也能杀死这些该死的叛徒?”
东西是母亲交给他的,本想在他剑道突破练气六层时候再给他。
“这是林家堡最珍贵的东西,祖上凭借此物入修行门道,更是凭借此物赚来偌大的林家堡,”母亲当时如此跟林木生说道:“可你爹也是因为这东西心脉受损,福源浅薄之人根本无法操控,我也不知道这东西交给你是对是错,可是我知道,这东西不能落在你三叔手里,拿着它,随缘吧。”
随缘,是母亲留给林木生最后的遗言。
即便有宝物在身,林木生还是感觉体内气息紊乱,若再不找个地方恢复,怕是难活。
死无所谓,只是必须报了仇之后再死。
紧握琴头,仰望已经飘扬的大雪,他不明白林家堡一心向善,为何要遭此劫难。
手中琴头隐隐有气息流转,似乎在提醒他往前去看。
前方,是一座朦胧的城。
“嚓~”
染血长剑带着愤恨之意归鞘,让他陡然精神不少。
左手琴头注入灵气,放出一道幽蓝之光,打在被白雪盖了一层的刀客躯壳上。
那刀客瞬间被蓝色火焰包裹,烧成了灰色粉末,北风袭过,粉末混入雪中,无踪无迹。
灭迹之后,林木生朝着朦胧的城定睛看着。
算命僧说过,他只要来到龙翔郡,就能活下去。
现在已经在龙翔郡里逃亡数月,辗转不定,山中,村落,城镇,都停留过,最终依然逃不出被找到的命运。
林木生心很累,身子也很累。
他决定进城。
人类聚居之地,三叔派出的那些杀手不敢太过于猖狂,至少动手时候会有顾忌。
于是顶着风雪,朝杨柳镇走去。
他在雪上留下一条痕迹,片刻过后,便被风雪掩盖。
无声入城,避着巡逻士兵与打更人,他见到一座道观。
“原神观,好奇怪的名字。”林木生心道。
可是这里让他安宁,就连怀中的法器似乎都在兴奋。
或许是错觉吧。
走上台阶,见到旁边竖立着一块很大的牌子。
上面写的内容也奇怪:原神观还是灵的,今年接生了一位先天道种,如今孩子被伏妖宗收为弟子……
这是赢霄搞的宣传,目的是为了让人们相信原神观的香火还有那么一丢丢灵验,刚开始萧吉是反对的,觉得很羞耻,最后为了让原神观的香火旺起来,才答应尝试一下……其实是师傅出面了。
文字内容与宣传方式都是赢霄一手策划。
林木生脏腑开始疼痛,他必须用灵气压制毒气,情急之下,他翻墙入院,一时间情绪紧绷。
身上携带神异法器,若是敲门求宿,他一旦昏迷,此处道士若并非良善,这命和琴头宝物,势必都要失去。
可是现在他必须快点以灵气压制脏腑毒气。
见到院子当中的大香炉,眸子一亮,直接跳进三足大香炉中,将半个身子埋进雪与香灰中,只冒着上半身。
香炉足够大,如果人不踮着脚往里看,肯定不会发现他。
过了一会儿。
林木生听见了脚踩在雪上的吱嘎声,张开眼睛往上看,发现了一个道士的脑袋,正看着他呢。
“你在这装我家祖师爷呢?”萧吉踮着脚伸着脖子,趴在香炉边缘朝里面说道:“而且谁家祖师爷在炉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