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唇上的胭脂好吃是好吃,可惜却带了刀子。
本来口齿留香,结果现在满嘴都是铁锈味,欧阳戎后仰欲逃,却被谢令姜倾力抱住。
园林内,前不久还冷战吵架的二人,面对面紧贴在一起,抱着对方的头,两条身子朝欧阳戎腰后仰的方向压去。
过于近的距离,欧阳戎看不见谢令姜的表情,但却四目以对,看见了一双秋水般清亮的眼睛。
只见她的眼眶通红了一圈,喉咙有些哽咽声,似是恨他恨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你……”
见了血,欧阳戎又好气又好笑,也不怂了,身子猛的前冲,发狠起来,反咬回去。
谢令姜眼睛顿时瞪大。
开始轮到她的腰越来越弯,越来越低,幸亏她从小练武练气,腰肢十足韧性,纤细无赘肉,倒是便宜了欧阳戎,此刻反攻,肆意欺负,压成了倒垂的杨柳。
“唔唔唔……”
“嗯嗯……嗯嗯……”
欧阳戎此刻心里已经没有吃胭脂的念头,只想狠狠的教训回去。
敢咬人,真是翻了天了!
所以他的一双粗糙大手没有闲着……
谢令姜起初是在顽强抵抗的,只可惜女子身子本就比男子敏感,又没有欧阳戎的经验,于是原本的奋力挣扎逐渐变弱,就像北海的坚冰化为了一汪南国的春水,到最后,这些许的挣扎反抗更像是成了某种欲拒还休的羞涩嗓音,给某人助兴。
只有谢氏贵女不时睁大一下的秋眸,才能隐隐述说出某人的可恶罪行。
风儿拂过树梢,压弯了枝头,树下方只剩下逐渐变粗的呼吸声。
在一些奇怪的声响过后,风儿停止,树下也静悄悄的。
不知何时,二人连体婴一样紧贴的身子分了开来。
折腾累了。
欧阳戎仰靠在树上,嘴里叼着一根杂草,一根手指缭绕怀中佳人散落的乌黑青丝,破了的唇角不时倒吸着气。
谢令姜趴在他怀中,埋脸不抬头,一动不动,微微喘息,不时的扭下脑袋,似是用他的胸口衣衫擦拭唇角、眼角的涕泪。
她广阔胸怀的衣襟似是有点凌乱,不时的抬手拍掉某只伸入做坏的手掌,她也不抬脸,就是咬一口他胸口湿漉皱巴的衣衫,就像咬他肉一样解气。
二人相拥,共处了一会儿,气氛有些宁静。
欧阳戎无奈开口:“还没撒气?嘶……”
他摸了摸唇角,瞧了眼,血迹让他气不打一处来,可又不敢朝她撒。
“你赔我。”她翁里翁气道。
欧阳戎不禁问:“赔什么?”
安静了会儿,她细弱蚊蝇:“赔我胭脂,赔我肚兜,赔我口水,赔我干净,赔我清白,赔我好多好多……你,欧阳良翰,伱说你能拿什么赔我,你……你混蛋呜呜呜。”
欧阳戎神情专注的想了想,建议道:“要不肉偿?我其实都行……”
“你想的美!”
谢令姜气笑了,脱口而出,不小心露出些许鼻涕泡的声音,她赶忙俏脸深埋他胸口,假装没发生,只是抬手气的锤打了他腰几下,犹难解气。
欧阳戎忍住笑,乘胜追击,一本正经说:
“小师妹,前几天是我不对,我检讨,反思,改过。”
“哼。”嗡嗡鼻音憨的可爱。
欧阳戎压低声:“不过我当时真没喝茶……”
“我知道你没喝。”她说。
“那你怎么生气……”
“不告诉你。”
“难道是因为姑姑提醒过什么?我正好犯了?”
“是也不是。”
“那到底是什么。”
“就不告诉你。”顿了顿,她声音羞急:“你,你手拿开。”
“你不说我就不拿,呵呵小娘子,进了本大王的贼窝,还想逃……”
“拿开,痒,我说,我说,你快拿开……咯咯……痒死了。”
“好了,我不动了,先不拿开,你先说。”主打一个讨价还价。
谢令姜埋脸趴在他怀里,安静了会儿,才难为情道:
“如果……如果我说,其实放在平常,我都能理解,都能忍住,只是那几天单纯心情不好,控制不了情绪,没忍住才生气了,后面有些魔怔,越想越委屈,才莫名生气不想理你,你……你会觉得我幼稚不成熟吗?”
欧阳戎皱眉:“那肯定……”用力点头:“不会啊。”
“当真?”
“骗你是小狗。情绪这东西,谁都有。况且,我时常忙,陪不了你太久,但是我知道,小师妹对我很好很好,该给的全给了,该体谅的也全体谅了,如此贤惠知礼,我复何求。
“偶尔小情绪,反而甚是可爱。你说,两人如果一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对方的行为模式全能猜到,岂不单调乏味,失了最初在一起的新奇乐趣?”
“有些道理,可……”
谢令姜语气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可这只是你性子宽容,若外人看,我这次确实不够成熟,没能控制住情绪,耍了小性子,这几天也不知怎么的,没有一点谢家女的知书达理,要是姑姑知道了,肯定会骂我。”
谢令姜开始复盘,发现赌气行为与自己从小到大耳熏目染的五姓贵女大家闺秀教养背道而驰,她越说越有点急,最后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带着点哭腔: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这几天,耽误了你正事,你不会觉得烦吧,我……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以后不这样了,不耍脾气好不好……”
紧紧抓住了他袖子。
欧阳戎一愣,低头对上了小师妹满是愧疚的眼神。
红裳女郎通红眼眶,模样楚楚可怜。
“其实我有点怕,如果下次万一的万一又控制不住,还这样……大师兄,你可不可以稍微忍一忍,到时候耐心等一下,我冷静下来就好了,就知道自己不对了,一定补偿你,让你解气好不好……”
“不准说这种话。”
欧阳戎伸手挡住谢令姜嘟嘟翘起的红唇,摇头: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有什么对不起的。
“咱们可以约法三章,以后若是再吵架,要是你心情不好钻牛角尖,我就什么也不说,直接抱你亲醒你。”
谢令姜笑了下,赶忙收住,歪头小脸认真:“那若是你魔怔了呢?”
“我魔怔了,唔,我想想,你就说……就说‘下面给你吃好不好’。嗯,我一听到这个,再生气也会心软,你觉得如何?”
“唔。”谢令姜歪头想了想,狐疑道:“怎么感觉横竖我吃点亏。”
欧阳戎严肃表情,抬手替她把娇艳脸蛋边的散落鬓发撩至圆润耳珠后:
“哪有。你看啊,你一句话就能制住我了,至于真去下面条吃,你后面随时可以翻脸不认人,给我算账。
“我就不行了,得动嘴动手才有效,说不得还要你像今日咬我一样,一脚把我踹飞,白吃了一脚,你说我找谁说理去?清官难断家务事,难道不是我更累点?”
“那好吧。”谢令姜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欧阳戎展颜一笑,谢令姜也扑哧笑了起来,努力恢复板脸,拍打了他肩膀一下。
二人四目以对了会儿,欧阳戎主动问:“师妹最近有心事?”
“你怎么知道。”
“情绪不会无缘无故不好,有端倪引子,什么事?方便和我说否?”
谢令姜犹豫了下:
“有什么不方便的。其实,从上次龙城巡察回来后,我就在准备破境之事,总不能一直让你一剑一个,可我不知道是不是变笨了,迟迟找不到突破七品的契机感觉……”
额其实你六品了也可能是一剑一个的命,只要类似大孤山那样激活缘起神通即可……欧阳戎心里嘀咕,不过嘴上鼓励说:
“我只能当个老六,布局坑人,没了匠作,或是近身,打不过你一只手……”顿了顿,他瞄了眼怀里软瘫如树袋熊的小师妹:“好吧,这种情况除外。”
欧阳戎觉得趴在他怀里,小师妹整个人都打不过他一只手。
谢令姜咬唇,没有和他开玩笑,愁眉道出:
“我可能陷入了死胡同,翻书人,翻书人……我好像做的不够好,可能是读的书不够多,可最近一翻书就想某人,沉不下心思,心神烦躁,不知何为。”
欧阳戎若有所思:
“翻书人吗,至于如何破镜,读尽书,不如无书,比如像这样……”
“什么这样?师兄想到好主意了?”谢令姜表情燃起希望。
狐白裘青年突然抬头,一脸郑重道:
“翻书人谢令姜,我是你的撕书人,说吧要从哪里开撕……看来本君子今日只能破戒了。”
说着叹息,伸出魔爪。
谢令姜:“……??”
……
浔阳王府,湖畔,一间雅静幽秘的闺院。
彩绶下楼,差遣丫鬟们离开,全部赶走,包子脸侍女也出门而去,只留某位喜欢独处的小姐,一人看书午休。
二楼,一间匾名“梅影斋”的书房内,离裹儿议事回来后身上那件仙气飘飘的高腰襦裙未换下,和衣侧躺在窗畔美人榻上,手背枕头,垂眸哈欠,孤掌翻书。
一位仗剑道士出现在书房门口,平静走入外厅,与里面暖阁慵懒观书的梅花妆小公主隔有一卷珠帘。
离裹儿眼皮不抬道:“你倒大胆,敢闯本公主书房。”
陆压摇头:“没闯,公主殿下默许也。”
“道长有事?”
“有。”
“重要?”
“重要。”
“什么重要事不能在吾父兄面前说,私下过来。”
陆压垂目不答。
默默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盒与一只木盒,轻轻放在桌上。
若是欧阳戎见到木盒,定然觉得眼熟,与装墨蛟的丹盒模样类似,又不全一样,楠木材质不同。
“这两粒金丹,是太清掌教托贫道亲手赠予殿下。
“此枚宝丹,是玉清掌教托贫道送给殿下的……是符箓三山的一点心意,还望殿下笑纳。”
离裹儿瞧也没瞧外面桌上的礼物,依旧懒洋洋躺在珠帘后的软榻上,翻了页书:
“不送父兄,送我干嘛?”
陆压像是没有听见,自顾自说:
“师父临终前,龙虎山天师府、阁皂山祖师堂的掌教师叔都在榻边,当着众人面,师父此生最后一次扶乩算卦……”
“哦,什么卦?”
离裹儿书卷埋胸,小脸饶有兴趣,当初“遇见贵人”的那道扶乩箴言,就是这位神秘莫测的老相士给她的。
陆压沉默了会儿,低声:“天子气在江州。”
离裹儿轻笑,望向窗外。
陆压垂目。
她缓缓开口:“没具体点?何人?”
“不知,师父后面数言,只有几位掌教留在榻前,贫道捧印侍立门外。”
“无所谓了,不是吾家父兄还能是谁?”
笑说此言时,离裹儿的眼睛透过珠帘缝隙一直落于陆压脸上,后者面瘫,一言不发,表情也看不出什么细微变化。
她噙着浅笑,清脆悦耳的嗓音如同玉珠落盘:
“所以说,你们三清真信这玩意儿?”
陆压认真脸:“贫道不信卦,贫道信师父。”
离裹儿忽而嗤笑:“你师父替本公主算的上一卦,还没全应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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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压低眉:“不知。”
离裹儿走出珠帘,视线落在桌上的两个丹盒上。
她各打开一条缝,往里瞧了眼。
太清龙虎山掌教送的丹盒,隐隐有奇臭溜出,桌上空穴来风。
玉清阁皂山掌教送的丹盒,有怡人药香弥漫,令人心境祥和。
两种丹,不知具体用处。
离裹儿未问,掩上丹盒,珠嗓悠悠:
“你说带来了三清三山的一点心意,这些是太清、玉清的礼物,你们上清茅山的心意呢,送什么给我、给我家?”
道士背剑静立原地,什么也没说,又像什么都说了。
离裹儿笑了:“道长几品。”
“六品。”停顿了下,“去年桃谷,输雪中烛一剑后,已离五品不远。”
“善。”离裹儿眯眸,轻轻颔首。
陆压面瘫,耸拉眼皮:“殿下何事,尽管吩咐。”
“你们牛鼻子倒是有趣,与欧阳良翰截然相反,他是弃吾如敝履呵……这样吧,你先跟随我父兄,保护他们……其实你们跟他们和跟我都一样,不过,你们三清倒是会做事,本公主今日心情不错,至于袁老先生最后一卦是什么,本公主不在乎。”
“欧阳良翰?他怎么对殿下的……”
陆压皱眉不解,见梅花妆小公主一张绝色脸色蓦然冷了下来,也没多问,他再道:
“好,贫道会保王爷、世子周全。除转赠礼物给殿下,这次贫道来浔阳,其实还有一事……”
“什么事?”
“寻人。”
“何人?”
“贫道也不知,所以才要寻。
“那日黄昏榻前,师父最后闭目,遥指浔阳,命贫道下山,代师收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