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儿童时代》编辑部。
黄安仪一早从书报摊经过的时候买了一份新出的《当代》,来到办公室,老编辑卢大姐正溜着茶水在看杂志。
她将包和杂志放下,先打扫了一下办公室的卫生,又抹起办公桌。
“安仪,行了,我刚才都抹过了。”
黄安仪这才将手中的抹布放下,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趁着还没进入工作状态,她翻开了《当代》。
“你们年轻人真是闲不住啊,假期还没到呢,就主动跑来上班。”
黄安仪笑了笑,“没有假的时候当然希望放假,可在家里待超过半个月时间,就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还不如来上班。”
这时卢大姐的一缸茶水正好喝完,她起身去拿暖水瓶倒水,看见黄安仪手里的杂志,“咦,你也在看这期《当代》啊?”
黄安仪点头,“是啊,这期专辑是我同学策划的,我们班里好多人的作品都发在上面了。”
卢大姐跟黄安仪是同事,当然知道黄安仪去文讲所进修的事,“对了,你的小说还登在上期的《当代》上了。”
“嗯。”
“还是你们年轻人了不起呦,我们年轻的时候都有个文学梦想,可真正能写出来的却没有几个。”
黄安仪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转而问道:“卢大姐,这期专辑你觉得怎么样?”
“好啊!很有一种让人耳目一新的感觉。昨天我儿子还在跟我讨论这个问题,他看完除了感受到故事本身的精彩之外,还觉得仿佛上了一堂生动的写作课。
一個故事变着花的写,虽然有雷同的嫌疑,但对于我儿子他们这种文学爱好者来说,恰好是一次学习。”
黄安仪听着卢大姐的表扬,心中不知为什么涌出几分甜蜜,她说道:“我那个同学当初策划专辑的时候,也是这么跟我们说的,看来他的目的达成了。”
卢大姐点头,道:“就是啊。这次的专辑不能单纯以杂志来看,它的作用相当于是学生上课时用的教学材料。”
“还是您看的明白。”
“哈哈,你可别给我戴高帽!”
吉春省,江城市。
黄宗翰还是享受着他的假期,此时他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女儿可心捧着一本书噔噔噔的跑过来。
“爸爸,你给我故事。”
黄宗翰正沉浸在小说的世界里,敷衍道:“找妈妈去讲!”
“我不!我就要你给我讲!”
这时妻子从卧室出来,“好不容易放假,你就不能哄哄孩子。”
黄宗翰只能无奈的放下手中的杂志,将女儿抱在膝上,给女儿读起了童话故事。
傍晚,儿子黄家男放学回来,见着爸爸放在沙发上的杂志拿起来便看。
母亲斥责他,“回来就知道看闲书,作业做了吗?”
“妈,这怎么能是闲书呢?爸的小说也在上面发表呢!”
“赶紧去做作业去。”
母亲不听他的辩解,将杂志从他手中夺过来。
黄家男耷拉着脸进屋做作业,直到吃饭的时候才出来。
“爸,我妈说你写的小说都是闲书。”
黄家男趁着母亲在做饭的时候挑拨离间,黄宗翰笑骂道:“谁让你不做作业就看书的?”
“我看完了书做作业不是一样?”
“不要狡辩。”
黄家男嘟囔道:“哼!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妈晚上还看呢,她当我不知道!”
黄宗翰无奈的看了儿子一眼,十几岁的孩子,身量都超过一米六了,什么都懂。
“等周末放假,让你看一天。”
黄家男脸上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谢谢爸。”
晚上,等孩子们都睡觉了,黄宗翰夫妻两人倚在床头,妻子手中正捧着白天的那本杂志,看的异常认真。
黄宗翰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半了,他对妻子说道:“睡觉吧。”
“等会,我再看一会儿。”妻子头也没抬的回了他一句,仍旧沉浸在小说当中。
黄宗翰瞥了一眼杂志,妻子看的正是这期专辑里面唯一的长篇《悬崖》。
连他这个提前看过手稿的人都对小说沉迷不已,更别说妻子她们这些第一次看小说的人。
唉,林为民这小子,跟他的东西一比,自己发在专辑上的那篇短篇完全不够看。
赣西省,九江县。
程时旭现在在县文化馆从事群众文化工作,每天的工作内容就是下乡、采访、写稿子。
不过这段时间,因为文讲所给请了假,他可以安心的在家里照顾妻儿。
他是78年元旦前夕结的婚,同事帮忙找乡下木匠打了一张双人床、一张写字台和一个小衣柜,油漆是他自己刷的,就这么简陋的结了婚,婚后一年,夫妻俩有了一个儿子。
程时旭去文讲所培训一去就是半年,家里全靠妻子一人照顾,他心中很是内疚,白天妻子要上班,家里都是他一个人在照顾,只有晚上才能写作。
儿子现在一岁多,小孩子贪玩,晚上九点多了还不想睡觉,他和妻子两人好不容易将儿子哄睡,才上了床。
跟妻子聊了几句,程时旭下床打开书桌上的台灯,妻子说道:“伱还不睡?”
“我写点东西,等会再说。”
今天他刚看过这一期的《当代》专辑,一想到那些印成铅字的作品,他就毫无睡意。
跟同学们的写作水平比起来,他差的还是有些远。他知道自己的天赋并不高,所以必须用努力和勤奋来补齐。
程时旭不自觉的就想到了比他小了十岁的林为民,如果自己有对方那样的天赋该多好啊!
但他也明白有些事羡慕是羡慕不来的,还得一步一个脚印的写下去才行。
伏在书桌前写了半个小时,程时旭有些困倦,他便拿起摞在案头的《当代》,本意是要给自己提提神,不想这一看就看进去了。
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了。
程时旭苦笑,放下杂志,翻开的那一页,正是《悬崖》的最后一页。
“为民啊为民,你真是给我们立了一个无法翻越的标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