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了,云初就迫不及待的去找刘仁轨显摆。
只是当穿着崭新的官服,腰上系着一条青玉带,打扮的既俊俏又威严的见到刘仁轨的时候。
首先看到的是泥土里密密麻麻蠕动的蚯引。
蚯引在粪土里不断地蠕动,而刘仁轨竟然还用手去抓蚯引,这让云初喉头一紧,干呕了两声。
身着麻衣,脚踩草鞋的刘仁轨回头看看云初,挑起大拇指道:“这一身葱色绿的官服就该你们年轻人穿,老夫这样的穿这一身糟蹋了。”
云初笑道:“你有大红的袍子是你自己不肯穿。”
刘仁轨招招手道:“过来看看,就是按照你说的方子养的蚯引,没想到这才几天啊,就出来了这么大一堆。”
云初见那边满是泥水,就不肯过去。
刘仁轨皱眉道:“方子是你的,你怎么还这么嫌弃,我还以为你早就接触过这东西呢。”
云初道:“我这人夙来有洁癖,你又不是不知道。”
刘仁轨笑道:“死人摞死人的战场你是怎么熬过来的,现在竟然嫌弃这些蚯引。”
云初打死都不过去,褐色的会蠕动的蚯引跟自己这一身颜色清新的葱色绿官服相克。
刘仁轨一边用手抓黏湖湖的蚯引,一边啧啧赞叹道:“好方子啊,不用粮食也能饲养鸡鸭,这可是让百姓们平白得了不少钱。”
云初叹口气道:“能不能先不要抓蚯引了,我来你家就是为了显摆我这个正六品官位跟官服的,你老抓蚯引算怎么回事?”
刘仁轨大笑道:“正六品的官老夫亲手杀了两个,在我跟前有什么好显摆的。
倒是你,有空在那里显摆你的新官服,不如过来看看,如何将蚯引养的更加肥大。”
瞅着刘仁轨伸到他面前的手上那些蠕动的蚯引,云初苦着脸道:“养蚯引这事我就是随便说说的。”
刘仁轨笑眯眯的道:“随便说说都有这么好的功效,如果认真起来,岂不是能震惊天下?
再说说,还有什么好方子可以拿出来?”
“其实啊,我还有一个养蛆的法子,也能用来喂鸡……”
回到刘仁轨家里,先是拜见了嫂夫人,又见了刘仁轨的两个儿子刘滔跟刘睿。
冯氏头上包着青布帕,身上穿的也是麻布裙子,再看他的两个儿子,也都是乡民一般的打扮,云初就忍不住道:“做官清廉这是对的,可是也不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如此清贫吧?”
刘仁轨洗干净了手,瞟了云初一眼道:“想要做一个好官,最后从一开始就别有先满足私欲,再当好官的想法。欲壑难填之下,最后栽进去的一定是自己。
好了,不跟你说这些,你的富贵是你自己一手挣回来的,这一点老夫极为羡慕,不过,这些事老夫做不来,也没有办法做。
现在就问你,这个蚯引养鸡的事情能不能传出去?如果能传出去,我就在长安城外的里坊里的传播。”
云初看着已经快要二十岁的刘滔道:“我今天来没心思跟你说蚯引,说蛆,我只想问问刘滔,七月的时候愿不愿意进国子监里去。
刘仁轨正要拒绝,冯氏却站出来道:“既然是通家之好,妾身也就不在这里装假了,如果云叔叔能把滔儿送进国子监,妾身在这里感激不尽。”
云初大笑道:“嫂嫂说的极是,这一次的名额可是小弟从雁门郡公那里用一瓮酒换来的。
可不是四门学,是直接进入太学,以刘滔的学识,只需在里面混个一半年,就能直接参与进士科考试了。”
冯氏笑吟吟的施礼道:“如此就麻烦叔叔操心了。”
云初又对正羡慕的看着哥哥的刘睿道:“你想不想进去,如果想进去,我只能推荐你进四门学,太学,我目前的官职不够。”
刘仁轨怒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呢,要知道进入四门学,太学的推荐名额,乃是国朝对官员信任才有的恩遇,如何可以拿来随意给人做人情?”
云初不理睬刘仁轨,对一脸难色的刘滔道:“你去总比让雁门郡公推荐一个二傻子进太学要好。”
刘仁轨叹息一声道:“其实老夫也可以推荐的。”
冯氏用手帕擦拭着眼角的泪水道:“知道你能推荐,却为何年年推荐的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偏偏耽误我儿到如今这般岁数。”
刘仁轨一言不发,不过,从他表情都能看的出来,这家伙没有一星半点的悔过之意。
云初是不管的,他自己身边本身就没有几个人才,刘仁轨却把刘滔,刘睿这两个极为聪颖的少年生生的压制在他的家里。
这是不对的,等到李治变得昏聩的时候,他刘仁轨还想像现在这样受到皇帝宠信,完全是做梦。
刘仁轨终究没有拗过老妻的眼泪跟两个儿子的渴盼的目光,对云初道:“一切按照规矩来。”
云初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拐骗刘仁轨的两个儿子,见目的达到,就迅速离开,哪怕刘仁轨一再邀请他在家里喝杯茶再走,都被云初严词拒绝,他可不想跟一个抓了满手蚯引的家伙喝一壶茶,万一蚯引从他手上爬茶壶里怎么办呢。
刘滔,刘睿云初自然是要带走的,而且今日还要带他们去见见世面呢。
离开了家,云初就发现,刘仁轨长子刘滔的性子沉闷一些,倒是他的二子刘睿性情跳脱,跟云初非常的合得来。
“家父并非不通人情,只是他心里只想着治下的百姓,很少想到自己罢了。”
见刘睿在替自己的父亲开脱,云初就大笑道:“令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还是很了解的。”
他有自己的乐趣,跟自己的追求,一般人理解不了,就像我很羡慕令尊的风骨,可惜,我做不到,所以,总想着拉他下水,免得老是被你父亲映衬的一无是处,就算令尊做错了,陛下惩罚的却是我,这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刘滔,刘睿被云初一番笑话,说的哈哈大笑,三人相处起来显得更加融洽了。“今天是兵部侍郎杨怀素支起来的场子,前一阵老杨把他的儿子安排进棉纺织作坊里去了。
还以为这家伙可能待不了多久,就会把名声搞臭,最后灰熘熘的回家。
结果,事情出岔子了,没想到那个家伙竟然是一个人才,在棉纺织作坊没有多长时间,竟然真的已经掌握了棉纺织流水作业的髓。
你们两个也是知道的,棉纺织作坊是我跟你父亲,一起呕心沥血搞出来的。
既然是我们搞出来的,凭什么让旁人摘走我们种下的桃子。”
刘滔听了云初的话愣了一下道:“云叔带我们兄弟出来不是为了太学跟四门学吗?
云初道:“太学,四门学,就那么回事,你们当然要去上学,但是,在做学问的同时,也要跟着我将棉纺织作坊里的流程弄清楚。
同时,你们在弄清楚棉纺织作坊的流程之后,还要编纂出一本建立棉纺织作坊的籍出来。”
刘滔吃惊的道:“听家父说云初也是惊才绝艳之人,为何不亲自下手编篡这本籍呢?
云初冷笑一声道:“不论是我,还是你父亲去编纂这样的,最后一点好处都捞不到,说不定还会被人嫉妒。
所以,你们两个来做再好不过了,在国子监求学两年,同时再跟着我做两年实事,将我与你父亲的辛苦干出来的事情标准化,也顺便为你们进入什途打一个基础。
你父亲为人方正,对人家摘果子的事情可以一笑了之,我不成,我这人天生的心胸狭窄,不会平白的沾别人的便宜,但是呢,他们也休想沾我的便宜。”
刘滔跟刘睿对视一眼,就施礼道:“愿听云叔安排。”
云初拍拍两人的肩膀道:“你们现在可能还看不到纺织作坊的重要之处。
我告诉你,一旦纺织作坊在全大唐铺设开来,纺织作坊就算比不上少府监,最起码也不会差多少。”
到底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哪里会听不懂云初的这番话,刘滔刘睿连连点头称是。
三人很快就来到了遵义坊刘怀素的家。
一个肥胖的管家正在门口点头哈腰的迎宾,远远地就看见了云初来了,就匆匆迎上来道:“县尊,我家主人已经等候多时了,就等着县尊前往小花厅叙话呢。”
云初指指自己身后两个虽然身着麻衣,神情,气度却比身着绸缎的人还要好的多的两个少年人道。
“长安县刘县尊的两位郎君,万万不可怠慢了。”
管家立刻笑开了花,连连道:“别说两位是刘县尊家的郎君,即便老汉不知,只要看了两位郎君的气度,也知晓定然不是凡人,岂敢冒犯。”
瞅着殷勤的管家的背影,刘滔低声道:“云叔,这就是他们标榜的高门大户吗?”
云初仰着头在两人中间道:“多看,多听,至于他们说的话,就当放屁,就好了。”
刘睿笑嘻嘻的道:“可能还臭不可闻,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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