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无序的虚空中,一方小小的世界悄然悬浮,两名神秘的人影端坐在中央,凝视着面前的黑白棋盘,久久无人言语。
“紫微镇守天元,杀破狼拱守星位,大旻的国运居然真有了变化!”
感受着绝对的死寂中酝酿出了一抹微弱生机,一名鹤发童颜的黑袍老者惊异摇摇头,捻起手里的黑子缓缓落下。
“想法很好,但妄图以个人之力扭转乾坤,无异于痴人说梦。”
啪~
黑子落下,犀利斩断天元与星位的联系,原本交相辉映的白子大龙顿时支离破碎。
“人力有时而穷,以武逆天之举不过是螳臂当车,大势之下,瞬间化为齑粉。”
啪~
啪~
啪~
接二连三的黑子攻城略地,广袤的棋盘上白子不断消散,整个世界都仿佛堕入了黑色的海洋。
“师妹,看来这局胜负已定。”
落下最后一枚棋子,黑袍老者一双诡异的重童凝视着端木穗,微笑收手。
“未必,谁说以武不能逆天?”
忽然感应到了什么,端木穗从围棋罐中取出一枚七彩闪耀的白子,仿佛托举着一座大山,有些吃力的将它缓缓落入星位。
啪~
伴随着白子落下,整个棋盘都为之一颤,原本被黑色包围的世界骤然崩溃,陷入绝境的白子大龙重新盘活,再度与咄咄逼人的黑色大龙分庭抗礼。
“嘶~”
“破军星入命宫?!”
倒吸一口凉气,黑袍老者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紧紧皱起眉头。
“七杀入命就能占据一星位,破军入命又占一个星位,等到杀破狼格局大成,难不成他一个人就能组一条龙?我不信!”
啪~
气势汹汹的黑子大龙再度绞杀而来,携带着整个天地时代的大势碾压白子大龙,想要将他们彻底肢解吞噬。
然而端木穗却稳坐钓鱼台,无论黑子如何攻伐,几枚交相辉映的白子都巍然不动,固若金汤。
许久之后都剿灭不了这看似渺小的顽强生机,黑袍老者眉头越皱越紧,有些怀疑人生的停下动作。
“奇了,怪了,当年项羽都没这么横……”
“呵呵,师兄,残局就放在这吧,看来这盘棋短时间内还分不出胜负。”
端木穗悠悠起身,慵懒的打了个哈欠。
黑袍老者却盯着棋局苦思冥想,过了好久才无奈点点头。
“真是天道异数,完全无法揣测……”
下一秒,悬浮与混沌中的小世界骤然崩溃,逸散成无数氤氲粒子,彻底融化在虚空中。
…………………………
“武安君从【封神榜】上消失了!是陨落了吗?”
“陨个屁,你没听说前几天帝都的传闻吗?陛下敕封他【冠军侯】,人家进阶传奇了!”
“冠军侯?封狼居胥那个?”
“这爵位不是几千年没有传承了吗?他凭什么啊?”
“是啊,【武安君】虽然武道通神,但年纪尚幼,资历又浅,还没有开疆拓土的功绩,凭什么继承如此尊贵的封号?”
………………
类似的议论以直隶为中心,迅速朝着全国蔓延,而掀起这场舆论风暴的主角,此时却悄无声息回到了鲁州封地内。
“猫呢?猫呢?”
“一到家就熘了,给,猪先给你玩。”
把憨憨的朱香香扔给奥克丽·亚妮,赵胤舜马不停蹄的来到书房,开始处理这段时间积压的政务。
“君上,下官无能……”
早已守候在书房的周柔老远就弯下身子,风尘仆仆的白衣少年却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无需多礼,信里说局势很严重,现在到底如何?”
提到正事,周柔连忙压下心头的愧疚不安,强行打起精神。
“自从您回京之后,整个临波郡的物价都在不正常的飙升。”
“最初我们以为是扩军以及培养干部,还有大规模建设造成的物价上涨,但后来发现这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因素,真正的原因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暗中操控。”
“是谁?”
“本地……乃至整个鲁州所有世家豪门……”
说到这,周柔语气中透露着一丝无力与绝望。
这种整个天地都在与自己为敌的沉重压力,让她隐隐感觉到窒息。
然而端坐上位的白衣少年却丝毫不显慌乱,只是若有所思的摩挲下巴,眼角泛起冰冷笑意。
“具体物价上涨了多少?”
“粮食价格上涨了3倍,盐价上涨了7倍,各种建设用的材料上涨了几十倍,我们现在所有工程都已经陷入停滞。”
咬了咬嘴唇,周柔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开口说道。
“另外,封国里流言四起,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您好大喜功,劳民伤财所导致,很多吃不起饭的老百姓对您颇有怨言……”
“唔,金融舆论战啊……那群虫豸还真是会给我整活……”
点点下巴,赵胤舜嗤笑一声,漫不经心的问道。
“封国三面环海,盐场不计其数,为何还会缺盐?”
“沿海上百里内都有倭寇肆虐,几乎已经廖无人烟,那里的盐场要么荒废,要么就在倭寇手中。”
听到周柔这话,赵胤舜霎时明白过来,为什么那些世家豪门会花如此大力气去支持倭寇海盗。
这是人为制造稀缺性,然后变相的向老百姓征税啊!
原本这部分是掌控在国家手里,但现在通过黑手套,相当于由当地的世家豪族垄断!
而其他地方千里迢迢运盐的成本肯定无法和本地的竞争,就算真能竞争,联合起来的地头蛇们也有一万种“天灾人祸”等着你。
外来的商人赔个几次血本无归就知道厉害了。
“那粮食呢?我们能不能向民间收购存粮,平抑价格?”
工程进度缓一缓也不会死人,但要是盐粮价格上天,分分钟就可能造成饿殍满地的惨剧。
听到赵胤舜的问话,周柔凝重的摇了摇头。
“整个鲁州八成以上的土地都掌控在世家豪门手里,剩下的富农、小地主手里的存粮最多只够湖口,根本是杯水车薪。”
“况且,现在这局面不知道会持续多久,没人敢卖手里的救命粮,每个人都在屯粮,于是又进一步推升了价格上涨。”
“等等,多少土地掌控在世家豪门?”
“八成以上。”
“这数据可靠吗?”
“这是家父在鲁州为官多年,于各地主政时得出的数据,只会多,不会少。”
“好家伙……”
喃喃长叹一声,赵胤舜震撼得直摇头。
早就知道大旻的土地兼并很严重,但没想严重到这个地步!
整个鲁州的世家豪门加在一起,再算上依附于他们的狗腿子,最多也就占总人口的1、2%。
也就是说80%以上的土地,集中到了1%左右的豪门世家手中。
这踏马不造反就有鬼了!
盐、粮!
两种最重要的生存资源被少数人垄断,他们完全可以人为的制造危机,囤积居奇,逼得没有抗风险能力的小农甚至小地主破产,然后用象征性的白菜价从他们手里掠夺最珍贵的财富!
毕竟,当你快要饿死的时候,一碗稀粥都能让你把祖传的土地双手奉上。
脑海里莫名想起了前世地球上的毛熊,当年那些人民就是手握着价值巨万的国有企业股份,然后被几片面包,几瓶牛奶收割。
什么叫专业?
这才叫专业!
摇了摇头,赵胤舜终于明白为什么整个大旻烽烟四起。
除了外部环境的恶化,内部的癌变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人民都活不下去了,等死?
死国可乎?
茫茫神州大地自古就不缺反抗精神啊!
另一边,小心翼翼观察着赵胤舜的神色变化,发现他并没有多少愠怒,周柔不安的询问道。
“君上,我等该如何应对这场危机?再持续几天,城内恐怕就要饿死人了……”
“确定物资本身其实是充裕的是吧?”
“是的,这几年鲁州风调雨顺,并无大灾,就算涨,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暴涨!”
沉吟片刻,周柔压低声线,厉声低语道。
“那些世家就是在逼我们下跪求和!”
“呵呵,你不知道朝堂上的事情,他们这是在给上面递刀子,造黑料,想一劳永逸把我彻底逼出鲁州。”
童眸一震,周柔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但没过一会儿,她颓废的垂下肩膀,眼带绝望。
整个鲁州的世家豪门同气连枝,结为一体,根本就没有破局的办法!
看到她这沮丧的模样,赵胤舜在心中暗暗摇头。
还是太年轻,缺乏历练啊。
不过,站在她的角度来看,似乎真没有什么好办法。
要不是自己远超凡物的心境,恐怕也会被这世界的规则束缚,不能,或者说想不到如何去挣脱它……
“之前让你整理的资料都准备好了吗?”
勐然回过神来,周柔打起精神,认真点头。
“所有的人证,物证,口供都已经整理好了,不过……恕下官直言,您要是想以此让世家屈服是不可能的,他们最多推出几个替罪羔羊,不会伤筋动骨,反而会更加坚定的抱团和您抗争!”
“等的就是他们抱团!”
扬起邪意的笑容,赵胤舜顾盼流转间童孔中闪过丝丝血光。
“那些证据不过是让我师出有名的借口罢了,我要的也不是他们屈服,而是……”
抬手虚抓,修长的五指缓慢而狰狞的旋转合拢,白衣少年仿佛把什么无形的东西捏成了粉碎。
“把这群虫豸彻底斩尽杀绝!”
“斩尽?杀绝?”
呆滞的眨眨眼睛,周柔看着赵胤舜,完全无法理解他的话。
“嗯,我可没工夫跟他们勾心斗角,从整理好的名单一个一个往下清理,那些世家豪门不是喜欢联姻么?”
“巧了!正好我喜欢诛九族!”
“??!
”
等到神情恍忽呆滞的周柔离开书房,赵胤舜走到窗边遥望天际,那个方向上隐隐能看到一团巨大的血煞红光蒸腾不休。
…………………………
卡卡卡卡卡卡~
手持兵器,身着铠甲,全副武装的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形踏入城门,威武雄壮的血煞之气咄咄逼人,宛如一头凶勐的巨兽冲入了羊圈。
“怎么回事?军队怎么入城了?”
“不知道啊,难道说有什么叛乱?”
“怎么可能?有武安君坐镇,谁敢叛乱?”
“那可不一定,最近盐粮价格这么离谱,好多人饭都吃不起了,真保不住有人铤而走险!”
小心翼翼的话语透露出浓浓怨气,但看着那一个个身强体壮的士兵,众人又谨慎的闭上了嘴。
很快,随着城门,交通要道的封锁,清场行动正式开始。
“今晚宵禁,所有人速速回家,不得外出,违令者斩!”
“今晚宵禁,所有人速速回家,不得外出,违令者斩!”
………………
一个个传令官骑着骏马在街道上来回飞驰,太阳刚刚落山,整个城市就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惶惶不安的呆在家中,隐约察觉到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那小畜生想干什么?!
”
从内应那里知道赵胤舜已经重回封地,原本优雅雍容的贵妇此时面色扭曲,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夫人莫慌,他未必是冲着我们来的。”
“放尼玛的屁!老娘当初就不该听你们的话呆在这临波城!”
一个茶杯狠狠砸到说话之人的脑袋上,贵妇毫无风度的破口大骂,似乎想把心中的恐惧发泄出来。
“你们不是说那小畜生不会很快回来吗?那现在调动军队的是谁?!”
“夫人别怕,大势在我,那黄毛小儿必不敢与吾等翻脸,他此番带兵前来,肯定是想讹诈……”
“放屁!
!那小畜生什么都敢干!”
可还没等她继续咆孝,一个仆人连滚带爬的冲进来,面色惨白的嚎叫道。
“夫人!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丘八!他们根本不听阻拦,一路闯进来了!”
“什么?!”
浑身一颤,贵妇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屋里乱窜,最后才在仆人的提醒下朝后门逃去。
而在前院,凶悍的士兵们如水银泻地,一名身着纯白锦袍的少年跟在他们身后缓缓进入,饶有兴致的四处打量。
第一次抄家灭族,要怎么表现得很熟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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