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一个人比那道黑影更快。
红色的剑光一闪而过。
约恩还没有反应过来，鲜红的血液就溅射了他一脸。
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而何奥已经走上前去，用手中的剑翻动着刚刚那个黑影的尸体。
这是一个衣衫破碎，浑身通红的人形怪物，他的尸骸正在迅速的腐朽。
手环上的光芒照耀在这怪物残存的面容身上，和何奥记忆中的某个人物重合了起来。
那个卖给内尔旧剑的工艺品店的老板。
很快，这具尸骸就完全腐朽，只剩下点点红光没入何奥的剑身。
这些爪牙，都是用‘人’制成的。
何奥看向地上那些昏迷的人。
那个刚刚在楼道里遇见的敲门的怪物，似乎也是从那个工艺品老板那里获得与神明相关的物品。
它在堕落成怪物之后，找回了工艺品店，绑走了老板，并夺走了剩下的带有神明相关性的物品。
这也是工艺品店为什么关闭的原因。
但是何奥今天去的时候，店内的商品摆放的很整齐，而且门也锁的很好。
如果店内发生了战斗，还被拿走了商品，一定是一片混乱的，而且老板被追杀的时候，也不会有心思锁门。
除非有人在老板被绑走，商品被掠夺之后，重新回到了工艺品店，整理好了商品，并锁上了门，以此减小店铺被怀疑的可能。
那这个老板被杀，就并不是疯狂怪物的报复，而是有计划的‘灭口’。
这个怪物虽然具有一些理智，但是理智并不完全，甚至没有明显的逻辑性。
它并不一定能想到‘报仇’。
除非有人引导了它的思维。
何奥把目光移到那些被剖开了大半的物品上。
那个怪物将与神明有关的力量取了出来，注入了工艺品店老板体内，在神明吞噬老板的灵魂之后，把他的躯体做成了‘爪牙’。
这些还活着的人，恐怕也是制作‘爪牙’的材料。
人死后灵魂就会立刻消散，为了保证神明得到的是最完整的灵魂，所以这些人必须活着，以噩梦拘束住。
这种复杂的操作不一定是怪物自己悟出来的，其中或许也有‘引导’的痕迹。
其实何奥走进来，只是想看看那个怪物有没有藏有什么危险的污染品，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的收获。
虽然那个幕后的人灭掉了老板的口，但是何奥也获得了一些幕后人的信息，比如说能‘引导’怪物的思维。
而且，一个棋子用的好好地，突然要灭口，无非两种可能，一种是暴露了，不得不灭口，另一种是计划要完成了，棋子没有用了处理掉。
从那些联邦调查局的探员看到那个疯狂怪物的惊讶状态来看，何奥更倾向于第二种。
这些人的计划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所以有些边缘的棋子已经没有用了，可以处理掉。
何奥一剑劈开了剩下的完整的物品，将里面的所有力量都吸收进剑中。
然后他开启超忆，看向了地上昏睡的人们。
如他所预料的，这些人的灵魂虚影上覆盖着一层扭曲的红光。
何奥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红光，它们似乎直接来自于神明，扭曲的窃窃私语浸入这些人的精神中，将他们拉入梦魇。
何奥尝试了一下，集中精力，利用超忆的力量，一下一下尝试，最终击碎了这些红光。
那些沉睡着的人们，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
何奥关闭了超忆，梦魇好驱散，但是那些浸入灵魂的污染就没有那么好解决了。
不过这也不是何奥的事情了。
通过击碎这些红光，何奥对于超忆干预灵魂的能力有了进一步的掌握，熟练度继续增加。
最开始他只能用这个能力直接撞向对方的灵魂，让对方陷入短暂的僵直，制造精神干扰的效果。
后来他可以用这个能力驱赶附着在柳楠身上的怨灵。
现在他已经可以借用这个能力击碎虚弱的神明力量的干预了。
他的操作在逐渐细微。
何奥感觉他已经快要完全掌握d级超忆的力量了。
超忆也太久没有晋升了。
“快，血迹一直延伸到里面。”
就在这时，远处似乎出现了些许灯光。
那个说话的声音正是刚刚那些围堵何奥的联邦调查局探员之一。
“来了。”
何奥关闭了手环手电筒，拉着一旁还有些大脑发蒙的约恩，跳上了身后的围墙，直接翻了过去。
其实地方势力想要掌握联邦调查局是很难的。
联邦调查局是联邦中央直属的暴力机构，为了防止联邦调查局被地方势力控制，联邦中央设置了许多防止地方坐大的条款。
比如每个地区联邦调查局的探员，至少要有三分之一来自外市调入。
在卡亚市出生长大的安德，就被调到了晨曦市任职，赛琳娜也似乎并不是晨曦市本地人。
这是为了防止下层被地方实力掌控，造成铁板一块，架空领导的行为。
当然，作为给这些探员背井离乡的补偿，联邦调查局的待遇并不差，刚刚毕业的安德就有八百联邦币的周薪，还购买有最好的医疗保险。
大部分的联邦调查局的探员上岗之前，还会接受来自总部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的培训。
而在上层方面，联邦调查局的分局长基本上全部都是异地任职，任期四年一届，最多连任一届，任期满了没有升迁也会平调到其他城市任职。
所以何奥最开始知道联邦调查局被渗透的时候，才会那么惊讶。
不过他觉得对方再强，也没有能力把整个联邦调查局渗透完，大概率是控制了在地方上待的比较久的部分中高层官员。
从截杀何奥的人来自帮派而不是联邦调查局就能看出来，他们对联邦调查局掌握不完全，并不敢借用联邦调查局杀人。
到目前为止，联邦调查局发布的对何奥的悬赏通缉，说是对何奥的通缉，但是文件的性质却是‘悬赏寻找重要证人’，而并非通缉犯人的通缉令。
当然，所有的宣传上，新闻上，都说这个是‘通缉’。
但是联邦调查局的运行条例是，所有通缉令的颁发都需要上报联邦调查局总部，并附上详细的案件材料，以便于分派到全联邦通缉。
这个规则是为了方便抓捕那些逃到其他城市罪犯，也是为了将地方的权利收归到中央。
要走这个流程，就需要提供详细的案件材料，需要完整的调查，需要联邦地区法院签署的逮捕令。
即使是副主管被杀，这样的案件走流程也要走上十天半个月，而且这种案件还会引来首都艾恩斯的调查组。
这起案件是经不起细查的。
所以那些被控制的联邦调查局官员根本不敢提交通缉令。
而这就是何奥的机会。
无论怎么样，罗克市的联邦调查局只是一个下属机构，会受到来自联邦中央的监督与挟制。
所以何奥并没有第一时间杀死那个怪物，而是把怪物引向了联邦调查局的包围圈，让它显露在所有联邦调查局探员的视野中。
他们可以欺骗底层的探员说何奥是罪大恶极的凶徒，因为何奥的案件确实隐秘，知道的人少，可以操纵事实。
但是实打实的怪物是所有人都见过的。
联邦调查局的内部监察机构在底层也是有探子的。
今晚之后，罗克市有怪物的情报大概率就会传到联邦调查局总部。
联邦调查局或许并不会对付财团，但是剿灭异兽和邪教徒是他们的责任。
就安德接受的培训来看，联邦调查局内部还没有完全变质。
依靠何奥一个人寻找这些散落在城市各处的疯狂怪物就太难了，但是有联邦调查局就不一样了。
解决掉这些疯狂的怪物也是有助于何奥完成主线任务的。
所以即使最后联邦调查局总部没有对罗克市的分局展开调查，撤销何奥的‘通缉’，罗克市联邦调查局的大部分力量也会被牵扯进剿灭疯狂的怪物中。
那么挡在何奥面前的阻力就少了一个，反而成为了他的助力。
当然，幕后人或者财团也有可能会封锁消息，让这个消息传不到联邦调查局总部。
但是没关系，何奥在来的路上已经重新联系好了夏娃，并且用手环录下了怪物和在场的联邦调查局探员的相貌。
现在这些视频已经在互联网上发酵了。
知道的人越多，社会层面上对于联邦调查局的压力也就会越大，他们必然会干预进来。
毕竟视频里出现了联邦调查局的探员，不知道不做，和已知不做，是两个概念。
其实这个怪物出现只是偶然因素，何奥也没想到能在约恩家门口遇见这样的一个怪物。
何奥原本准备单独找个怪物让联邦调查局撞见的，没想到来找约恩正好撞见了，那就直接用上。
而且这个怪物够强，现场的联邦调查局探员也够多。
何奥拖着约恩一路前行，很快脱离了原来的区域，这时候，他终于有空看向约恩，“说罢，什么事？”
约恩画一个倒‘v’找他过来，必然是有事的。
约恩一愣，他此刻终于从刚刚刺激的战斗中回过了神来，一片片记忆附上他的脑海，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我奶奶被帮派抓了。”
他注视着何奥的目光，犹豫了一下，最终轻声道，“他们逼我引你出来，不然就杀了我奶奶，不过他们不知道我们那个符号是约定餐馆见面，我告诉他们你会来找我，让他们在家守着。
等你去了餐馆，发现我不在，就应该知道是陷阱了，我约恩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也不至于出卖朋友，我自己的亲人我自己去救。”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看着何奥，“你怎么没去餐馆？”
“我猜到了。”
何奥耸耸肩，他拿出一张纸擦了擦脸颊上的鲜血。
约恩的脑子能想到的计划就那么些，可能遭遇的事情也就那么些，猜到真相并不难。
“啊？我的计划有这么容易被猜到吗？”
约恩一愣。
“或许你应该反思一下，你为什么偷个菜都会被抓到。”
何奥笑了笑，约恩之前偷吃贵宾席的菜，被抓住打了一顿。
“那是意外你知道吧。”
约恩顿时脸涨得通红，开始喃喃自语，“我就是故意的，我早就看那些人不爽了，我就是要挑衅他们，这是战士的行为，我这是挑衅，不是偷，你不懂的···”
何奥笑了笑。
约恩和内尔日常见了面也是互相损的。
只不过之前是约恩吹牛，内尔听着，约恩占主导，现在变成了何奥占主导。
“走吧。”
何奥转过身，走向夜幕深处。
“去哪儿？”
约恩一愣。
“去救你奶奶，”何奥平静的说道，“她是被冰狼帮抓走的吧？”
“那里很危险，”约恩跟上何奥的步伐，“你让我想想计策，我不想拉你进危险的境地。”
“按你的计策走才是真的危险。”
“你看不起谁呢？”
“你。”
“我一定要想一个万全之策，让你另眼相看。”
“偷菜被打一顿的万全之策？”
“都说了那是挑衅，不是偷！”
“冰狼帮的联系方式你还留着吗？”
“对，我们马上杀上去了，我得删了。”
“删什么，二十万，别人赶着给你送钱还有不要的？”
“啊？”
两人在夜色中越走越远。
走了不知道多久，约恩突然轻声道，“内尔，我感觉你有一点不一样了。”
何奥动作一顿，“哪里不一样了？”
约恩挠了挠头，“也不知道哪里不一样，好像更自信了？”
他思索了片刻，紧接着说道，“我感觉你心里有一团火，一团熊熊燃烧的火，我或许应该劝一下你，但是好像如果你的事情发生在我的身上，我也恨不得杀他们全家。
就像如果冰狼帮真的把我奶奶害死了，我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你没考虑卖了我？”
何奥笑道。
“我又不傻，”约恩啐了一口，
“难不成卖了你，他们真的会放了我奶奶？真的会给我钱？我有价值是因为我是你朋友，而不是我本身有价值，说到底，在他们眼中，我们这些人就是贱命一条，杀了就杀了。
你要是真死了，下一个就是我和我奶奶，所以我早就做好了准备，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血赚。
上帝是公平的，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我的贱命换那些大人物的命，怎么都是血赚，我一直没动手，只是在研究怎么做划算。”
何奥注视着约恩，这个青年眼底的火焰并不比他的少，今天见到了那个恐怖的怪物，约恩的表现其实并不算差，只是有些恐惧，但是一直是跟着何奥的节奏的。
约恩的父母都是矿工，在约恩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死因和内尔的父亲一样，在矿上遇见了‘踩踏事故’。
在罗克市，像是约恩和内尔的这样人还有很多，他们眼底熊熊的火焰，掩盖在无声的沉默里。
－－－－－－题外话－－－－－－
二合一大章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