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什么故人?拜帖呢?”张荣方收敛心思,看向老道。
这些老道都是最近招收过来,在观内打杂的游方道士。
虽然只是游方,但基础的一些道家经典,他们还是会少许。稍微训练下,也能用来忽悠忽悠香客掏钱募捐。
“在这里。”老道双手将拜帖奉上。
陈瀚上前接过,展开闻了闻,摸了摸纸面,确定没问题,这才转交给张荣方。
接过拜帖,张荣方扫了眼上面的字迹。
“谭阳孙家?孙庆红?孙朝月的父亲?”他一下便回想起了前几天见过的孙朝月孙大会长。
那个骄傲得宛如红蔷薇般的贵气灵人女子。
拜帖上提到,若是他同意,孙庆红将于明日下午四时,亲自上门拜访。
“道子,是否应下么?”老道低声询问,“那拜帖之人还在外面等着。”
张荣方摇头。
“虽是故人,但谭阳孙家于我而言,毫无价值。见了也是浪费时间。回掉吧。”
孙朝月和他也不熟,当初只是打个招呼,没想到这家人就打蛇顺杆往上爬。
另外,孙朝月的父亲,他记得好像是九品府督。
曾几何时,九品在他眼里是高不可攀的顶级高手。
可如今...也就那样了。
在他所处的位置中。
九品甚至连做他护卫也不够格。
九品之下,九品之上,早已是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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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桐外环的一处驿站内。
两个头戴黑纱帽,身着深绿劲装的强壮男女,手扶腰刀,进入驿站,办理入住手续。
驿站驿夫引着两人走上二楼,在角落的一个大房间里,开了门。
两人一进门,反手关上,便迅速检查起周围环境来。
确定没有问题,两人来到餐桌前。
那女子从背后取出一张一米多长的宽大画卷,画卷展开,上面画了三幅通缉头像。
“大人,属下刚刚得到衙门消息,有人似乎悄悄到衙门报桉。上报孙庆红逃犯的地址下落。”
她手在其中一个画像上指了指。
“好家伙,这一家还真能逃。”另一男子惊讶看了看桌面的画像。
“既然如此,那便明日上门抓捕。”男子正色道。
“这....恐怕还不成。”女子摇头,“孙家如今虽然落魄,但据我得到的消息。孙家似乎和如今新上任的守教有些关系。”
“嘶...张影张守教?!”男子倒吸一口冷气。
“正是。”女子点头。
“那就真麻烦了。你是如何得到这个消息的?”男子迅速问。
“是这边的同道在看护重要人物时,顺带看见的。那张守教在大街上,主动和孙家之人交谈。
他们记下此事,然后提前给了我这里。”女子回答。
“这就麻烦了。”男子皱眉。
他名薛子存。出身雪虹阁。
但和其余很多雪虹阁高手不同的是,他并不从事保护工作。
而是在做追缉。
追缉各地上了榜单的通缉犯。
但就算他没做保护工作,对于之前的那件事,也有所耳闻。
“大道教道子张影,张守教。此人可不是一般人物。
之前永香郡主失踪桉,很多人都被牵连了,唯独他刺桐这边,一点事也没。
不光没事,他甚至还因此升了官,从之前的副职,变相掌握了正职的权力。”
顿了顿,薛子存摇头。
“这等连郡主失踪,都能不受牵连的大人物,若真有孙家的关系,那.....”
“大人,不如,我们再等等?确定一下孙家到底和这位道子有无关系,若是没关系,便直接抓人。若是有关系,便暂时观望。
反正那孙庆红也在上次被我等重创,跑不到哪里去。”女子迅速回答。
“这样也行。”薛子存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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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桐最大的药行——明镜行。
大门外,不少水手伙计,小心翼翼的在用拖车推车,带着大批药材麻袋往外运。
药行专门零售的店面处。
孙朝月一身香汗淋漓,才习武完,来到这里购置父亲所需的药物。
她一身极短的灰白短袖短裤,露出白皙大腿和胳膊,外面披着修身的墨绿风衣,将露出的大部分肌肤都遮挡住。
习武需要宽松少束缚的衣物,因此一般她都喜欢穿得很少,以防汗水浸湿衣物,贴在身上难受。
但这样一来,独自练武的装束又太过暴露,短袖短裤几乎只能遮住三点要害。
所以为防走光,她便又加了一身外风衣。
这样的装扮在女性武人中非常常见。
风衣一般是在流汗后,用来阻挡寒气风邪入体。
孙朝月算了算钱袋里的余钱。
之前差点陷入连果汁也买不起的窘境后。
她终究还是回去,将自己生日买的那个簪子退了。
如今身为黑户,没法打工赚钱,只能坐吃山空。她不得不尽量节约。
只是...那簪子才二两银子...比起以前在谭阳时候。
那时的她,连上百两的熏香也随意使用。
如今过生日,却连二两银子的发饰也....
巨大的落差感,让孙朝月心中一酸。
“小月姑娘啊,又来买上次的药啊?都给你准备好了。”
药行伙计的声音,将她从心绪中拉回现实。
收拾心情,孙朝月点点头。
“嗯,这次要三副。”她摸出钱袋,从里面数了二十两银子出来,放到柜台上,推过去。
父亲的伤很麻烦。之前被打伤,若是当时能迅速服药,也不会这么难缠。
关键是,当时父亲为了躲避后续追杀,闭气躲入泥潭。
结果伤口发炎感染....
后来又强撑着身体,带着一行人逃亡数日,最后导致病根深入脏腑。
孙朝月看着银钱被伙计捡起,用小天平称量了下。然后开始把三包用黄纸包好的药材,叠放在她身前。
这是最后的一点银钱了....
其实他们家早就没钱了,若不是靠着试图调戏她的小混混资助,她连这次的药钱也拿不出。
而最近雪上加霜的是,整个刺桐港的治安一下变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街面上到处都是巡逻的官兵捕快。
不要说小混混,就连倒地的醉汉都不见一个。
平日里喝酒闹事的水手,这段时间也不见了踪影。
偶尔有一个,马上就被拖走一顿鞭打。
这等治安,反而让孙朝月连最后的一点额外收入来源,也被断了....
拿起药包,她轻叹一声,转身便走。
“咦?又见面了?”
店铺内,矮胖的铺子掌柜,正和几人一起,陪着一身材高大魁梧的壮硕男子缓缓走近。
男子扫过这边,一下面露讶色。
孙朝月也是没想到,才没过多久,便又碰巧见面。
“张影?”她认出男子。
“你也来买药?”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本能的,她将身上的风衣紧了紧,遮住里面露出的束胸。
似乎这样的举动,能让她心里的紧张稍微缓解些。
“嗯。你....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需要帮忙么?正巧我在这边也有些余力。”张荣方扫了眼孙朝月的装束。
几百文一件的麻布风衣,清素到只有一根木簪的黑亮长发。
脚下是有些发旧,边缘有些泛黄的羊皮短靴。从靴子往上看,里面的短袜边缘也有点破损。
结合之前孙家孙庆红的拜帖,张荣方心中瞬间便有了联想。
他也完全没想到,当初的谭阳大小姐孙朝月,会落到这般田地。
原本还以为孙家就算衰弱一些,也是灵人贵族,还是武修,不至于差到哪里去。
但现在看来...似乎是他误会了。
张荣方心中改变主意,之前可没想到孙朝月会这个样。
想着好歹相识一场,也算因为李霍云有些关联,能顺带帮一把也行。
他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做。
只要不是太烦之事,很多事对现在的他而言,只是一句话罢了。
孙朝月轻轻咬了咬牙。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抬起俏脸,她露出一个自然的笑容。
“我才习武回来,身上随便穿的一身以前的旧物,算是废物利用。
最近确实遇到点困难,但....我孙家,还不至于沦落到接受别人施舍的地步。”
她目视张荣方,眼里有着最后的一抹倔强。
“多谢你的好意,说起来,你不会是以为,我堂堂四品武修,会连一身好的行头也赚不到吧?”
“是吗?那就好。确实如此,以孙会长的天资,确实不至于。是在下失言了。”张荣方点头。
“没关系,你也是好意。那么我先走了。”孙朝月回以微笑。
孙家牵连到密教,这等麻烦,对常人来说也是极大牵连。
虽然感谢张影好意,但她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事牵连别人。
她不清楚张影如今如何,但不管什么身份,一旦牵扯到密教,必定麻烦。
当初孙家贵为府督,最后不一样沦落至此。
想到这里,孙朝月快步走出药铺,头也不回,脚下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中,默然不见。
张荣方收回视线,继续和药铺掌柜询问他需要的药材。
之前的辟谷丹服用完了,他需要重新购置原材料,再度炼制一批。
至于孙朝月,确实只是偶然相遇。
他要出言相助,也只是一时心情,在刺桐难得遇到谭阳老乡。
既然人家不需要,他也不至于主动凑上。
这事转眼便被他抛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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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
夜间油灯微微跳动了下,炸了点水开来。
孙庆红咳嗽了两声,揉着才喝完药的肚子。
后背和腹部的伤处,随着药效的渐渐生效,疼痛也慢慢消退。
之前童家主童浩存的话语,现在还在他脑海里回响。
孙家,如今真的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其实。
他一直都有怀疑。
当初那桩船主诈骗桉,其中根本就有童家掺和其中。
他的钱财珠宝,那么多年的积蓄,一夜之间都随之东流。
只是没有证据,他也不好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
但童浩存之前又提到了,雪虹阁的追缉者,已经到了刺桐,随时可能会找上门。
那些该死的灵卫,就是在他身上留下这等重创的凶手。
若是被他们发现自己藏身之处....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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