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一道道身影的前行、辗转,甚至只是躺在一处,顺势翻身,都令这广袤大地就几次变化!
一时天崩地裂,一时江河易道,一时冰火交替,一时昼夜轮转。
连那天上的太阳,都时而三颗,时而十颗,变化不定!
天时变迁,地脉动荡,生灵涂炭,百族凋零!
“望上神锤炼,赐吾等安宁,令吾等能长活……”
各种各样的语言、音节,对陈错而言虽然陌生,但其中含义却是一听便知。
各部族的巫们,跳着祭祀神灵的舞蹈,吟唱着称赞天神的曲悦,想要获得一息安宁。
但这些声音,对那些庞大身影而言就是杂音,根本无人细细聆听。
也有一些生灵聚集起来反抗,但对于那些庞大身影而言,不过都是蝼蚁,甚至未曾正眼看过一眼,不经意间的一个动作、一个念头,就在不知不觉中,将这些反抗集团破灭!
“这是上古之景?古神?那一滴血液中传承记忆的回溯?”
陈错心念如电,却压住了念头,看着眼前的景象,尽量维持着心念平稳。
随即,他就注意到,自己仿佛是一个旁观者,一个第一人称的旁观者,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随着视角变化,陈错注意到,就在边上,隐隐能看到其他几副面孔,这些面孔像是长蛇,根部连接在一起。
不过,即使是在回溯记忆,但这几张面孔依旧有雾气笼罩,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陈错心中一动,将心神凝聚起来,朝着其中一张面孔窥视过去,但瞬息之间,他就被一股浩大、凶猛的意志笼罩,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意志,开始挤压陈错的心念思绪,要将他的心中之念、心中之道、心中之神尽数淹没!
与此同时,周遭景象都摇晃着,出现了道道重影,就像是一幅画,即将撕裂!
陈错立刻收敛思绪,不再探查。
“好厉害的压迫感!明明是记忆幻境,却还有如此威力!不仅看不清面目,甚至生出探查之间,都要冲击道心!”
在这一刻,他下意识的回想起,在庙龙王记忆传承中见过的玄衣道人。
这般局面,他不是第一次遇见,早在接受庙龙王传承的时候,陈错就经历过相似的情景。
当时,他所见的玄衣道人,便是只见其形,不见其容,更不得其神!
“那玄衣道人高深莫测,被人说是无漏真仙,就是在他人的记忆中,都无从探查,和当下的情景有不少相似之处。”
动念间,他所看到的景象再次一变。
原本的广袤天地,已是一片毁灭景象。
大地破碎,岩浆沸腾;
苍穹倾斜,暴雨狂风!
一道道庞大的身影相互交战,每一次碰撞、每一次后退,都会带来无尽的灾难与死亡!
赤红的天空、灰白的大地,无数骸骨堆积成山。
死寂与破灭之意扑面而来,一下子就让陈错的心神震颤起来。
他就像是从噩梦中惊醒,眼前景象骤然消失!
“呼……”
长舒一口气,陈错收拢念头,重新感觉到白莲化身的存在。
这具化身此时正隐隐震颤,内外都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道一道诡异的力量,正在破坏和重塑化身——
将原本由意念、法力和灵光凝结而成的躯体破坏,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根坚韧白骨与厚重血肉,一股股的淡金色血液从心口涌出,在躯壳中奔涌流淌,发出铅汞之声,其中的冲势,让陈错这位大河水君有种熟悉的感觉,那股子威势仿佛是江河流淌!
这并非错觉,而是实实在在的感触,若无化身约束,只是让这些血液冲出去,就会凭空塑造一条大河!
这般剧烈的变化,带来成千上万的琐碎变化,在化身各处爆发、演变、辐射!
白莲化身就是像是在官道上疾驰的马车,随时都有翻车的危险!
陈错的意志,便如同车夫一样,勉强拉着缰绳,引领着化身变化,更要分出心神,去镇压和消弭一些杂乱无序的变化!
轰轰轰!
伴随着体内变化,白莲化身不断释放出狂暴而凶猛的威压气浪!
周遭残留的一些雷光,竟被这股子气浪冲得支离破碎,将太平顶的样子重新展现出来——
这山顶已是坑坑洼洼,好些个地方甚至崩塌、开裂。
陈错所在之处,更是形成了一个陨石坑,内里一片焦黑!
山顶边缘,敬同子、定门子和六大门派等人聚在一起,小心的窥视坑中情况,在见得陈错之后,纷纷松了一口气,。
随即,他们又注意到了躺在陈错身前的宋子凡。
连那明楼道主都忍不住道:“这般来看,是胜负已分,这位仙长得胜了!”
此言一出,人人皆如释重负。
就连敬同子都长舒一口气,旋即看了周围凡人一眼,迈步上前,就朝陈错走了过去。
边上,定门子也回过神来,也不含糊,迈步前行,速度还加快几分,要越过敬同子,先一步抵达。
“定门子,”敬同子也认得此人,冷哼一声,“今日之事,就是因尔等而起,你还敢过去?陈君乃是八宗门人,是要维持天地正道的!”
“贫道与你,皆被利用,也别五十步笑百步,若不是陈君神威,你我都要饮恨,何必争执?”
二人针锋相对,言语中,都对陈错很是尊重,却又暗指对方之过!
不过,二人还在说着,忽然心中一震,纷纷停下话来,急急转头,朝陈错看了过去。
就见那白莲化身身上爆发出一股子蛮荒气息,一股如山如海的压迫感袭来,让两个修士连同其他人,都本能的生出惊惧,仿佛是遇到了天敌!
“这股气势,与刚才被附身的宋子凡相似,莫非……”
想到惊恐之处,人人色变!
顿时,一股迷茫绝望之念再次滋生,引得白莲化身上涟漪阵阵,体内异变竟是加速了许多!
“莫担心……”
察觉到内外联系,陈错意念传声,在众人心头响起。
“虽有意外,但局面大体还在掌握,那幕后之人已经退去……”
这番话,总算是平息了众人的慌乱,但还是残留着惊疑。
有鉴于此,陈错不得不维持着这具化身大体的轮廓与结构,再要分出心神,去镇压化身体内不断冒出的异变!
不光是外在身躯,就连内里的念头,都纷杂混乱,与他刚才所见的奇异景象隐隐共鸣,似要重新塑造一道意念!
“既是我的化身,当然不能放任自流!”
驱散心头的众多欲念,陈错令心灵重新清明,开始重新掌控化身,镇压种种异变节点!
与此同时,为了寻找隐患,他还在心中将前因后果梳理了一遍。
“以目前的情况来推断,那世外一指的主人,乃是行盘古之道的古神,而且有着多个脑袋,每个脑袋可能都具有独立意志,因此行事风格各不相同!但也有可能是刻意表现出,迷惑他人的。”
他回忆着与“宋子凡”交手的情景。
“最初在齐地布局的,该是个老奸巨猾的棋手,在齐国落子甚深,所以在我将局面搅浑之后,对方能迅速调动资源,甚至直接让那齐国皇帝下令,布下这泰山之局面,但今日最先降临的,却是个武斗派,行事鲁莽,容易预判不说,还将自身隐患暴露出来,最后被我抓住机会,引来了天雷……”
想着想着,陈错微微摇头,心念缓缓集中于白莲化身胸口,顿时,一股淡淡的波纹从胸口处泛起,连带着一道八首之影,从中浮现。
一股恐怖的威压从化身之中爆发出来!
整座泰山为之震颤!
“但在雷劫末期,那人的应对手法骤然改变,明显是换了一个人,甚至十分果决的反其道而行,逆转化身炼化,反而将那处心积虑的准备,都尽数付于我这白莲化身!看似是上门送礼,其实是将我放到了火上去烤!”
想着想着,他意念笼罩整个白莲化身,种种异变终于开始衰弱,对身体的掌控权越发清晰。
此时,这化身周遭雾气缭绕,整个的沉重了几分,没有了化身特有的轻盈。
啪!
清脆的声响中,化身的右手上有血花炸裂,但转瞬之间,那伤口便就愈合。
“这具化身,得不仅得了肉身,还见了传承记忆,但所见所闻未必就是真实,毕竟今日的那幕后黑手还藏在幕后,所以刚才见得的景象,还不能确定真假虚实……”
只要踏足归真,就可以化假成真,不光能作用在天地之间,也能作用于自身,更能作用于心念记忆,乃至历史过往,陈错自然不会将眼前看到的一切当真。
不过,哪怕只是对方刻意营造的景象,依旧具有参考价值。
“人不能凭空创造自己不了解的事物,就算是大神通者也受限于过往经历、认知范畴,就像后世某个国家,在污蔑其他国家的时候,都要用自己曾做过的罪孽做蓝本,这个幕后古神也一样,祂再是扭曲景象,但构成这些场景的种种元素,依旧透露出很多内容,但需要慢慢的分析和识别。”
念至此处,陈错的意念彻底镇压了体内异变,主导权彻底归位。
于是,白莲化身站起身来,衣袖一甩,那笼罩泰山的血雾便开始消散。
嗡!
光辉闪过,白莲化身的身后,一道法相显化出来,乃是一名白衣书生,面容与陈错有几分相似,却透露出诡异的俊美,两只眼睛更是颜色不同,左眼黑瞳,右眼金瞳。
噼啪!噼啪!噼啪!
法相既成,这太平顶的土地就有变化,一道道裂痕渐渐相连,形成了一个图案,那残留的雷光电蛇更被吸引过来,融入了白衣法相。
“成就法相!化假成真!”
敬同子等人一见,都是神色变化。
“唉……”
陈错感受着法相变化,隐约差距到,这化身竟和泰山之间产生了明明联系,竟是叹了口气。
“白莲化身的法相,原本该是辟邪之相,能罢黜超凡,独尊人常,但现在虽有此能,却又司掌雷霆,其中还蕴养着九道窍穴,分明是被那盘古道的道路污染了!好在只是化身的法相,若是本尊,那未来道路就曲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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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如此,但这白莲化身经此一役,与泰山、与齐国、与那幕后之人的因果牵扯太深,已然受到了限制,短时间内,怕是不能下山!如此一来,这泰山的危机虽然暂时解除,可太华山那边,也少了一个抓手。”
南陈的临汝县侯府中,陈错的本尊坐在书房中,遥遥感受着白莲化身的变化,体悟着人道雷霆法相的玄妙,权衡利弊。
“为今之计,还是局面混乱,最好能再从庭衣和昆仑前辈口中得到一些信息,除此之外,若能将再凝聚一条道路分支,便还有长河推演的机会,或许能窥见更多信息。”
他的手上,正有一道虚幻不定的戒尺,似乎将要凝聚,在那戒尺之内,能见得不少片段,有私塾之形,有文庙之景,有举廉之士,有征辟之贤,更有诸多规矩道理之音……
“我这条道路分支众多,但现在已然初具规模,随时可以与身心相合,踏足归真,提升实力,但本尊凝聚法相,与化身不同……”
这般想着,陈错的身后隐隐显露多手铜人之影,这铜人头顶紫微星,众手各自捧着事物。
由于陈错刻意收敛,这次铜人显化之后,并没有张央,局限于身后。
轰隆!
隐约之间,他能听到,在虚空中有阵阵雷煞轰鸣!
“化身凝法相,就像是炼化神通,是身外之技,与兵刃法宝相似,可以参悟,但不入本命,可本尊若是凝练,就牵扯身心道路,是自身性命的蜕变,就要面对天劫!而且……”
深吸一口气,陈错闭上眼睛,沉念入心。
冥冥中,看到了一个画面。
那是“陈方庆”身披战甲,身首异处的景象。
“一旦凝聚法相,那与我这肉身交缠的最大因果,便要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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