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总觉得杨戬是在伺机报复,借此事搞我心态。’
他被卞庄带偏了?
也不对,看杨戬打斗之余还不忘找镜头的细节,可以断定杨戬对此事已是驾轻就熟,很有技巧,是个老记录员了。
还挺有天赋。
算了,管不了,随便吧。
自己的退休计划可以广撒网、多捕鱼,没必要非在杨戬这一棵树上吊死。
唉,不跟仙神天兵保持距离感,最基本的威严从何而来?
为将与为帅是两个概念,想要掌控大局就必须站在一定高度。
这杨戬,还没成长完全的二郎真君,当真就给了他一个……小惊喜。
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某天庭普通权神只能暗自苦笑。
玄都城中心,洪荒天地入口处。
李长寿身影隐藏在空气中,正盘腿打坐,静静感悟。
他分了一缕心神在外,在这凶险的环境中,总不可能将心神完全沉入悟道中;
哪怕这条通道的另一端是恪尽职守的金鹏,这一端是在布置复合大阵的几位道门高手,而自己头顶还飘着太极图、元神伴着玄黄塔……
多稳一手,总不会错。
李长寿在参悟哪般大道?
他自己其实也说不准,但玄都城是个颇为特殊的之地,不感悟感悟,有些浪费机会。
道祖昔年合道,曾用先天至宝造化玉盘。
这造化玉盘又名造化玉碟,盘和碟在某种语境下也是相通的,比如【老弟,买盘吗】跟【老板,你这里有那种碟吗?正经的,不正经的谁看呀】,实际意义相同。
这造化玉碟是混沌中诞生的宝物,与三十六品混沌青莲同纪元,其上记载了三千大道。
据李长寿推测,造化玉碟应是一种‘可成长’的至宝,最初时并没那么神异,在混沌海中收集了足够多的‘信息’后,才有了三千大道加持。
道祖紫霄宫讲道,传的就是造化玉碟上参悟的道。
上次自己在道祖那,应该也见到了造化玉碟,那喝茶用的茶几似乎就是玉碟本体。
洪荒典故中,造化玉蝶在对抗盘古开天劫时,被盘古神一斧劈中,崩碎了一角。
自此,其上记载的三千大道不全,造化玉碟失却了‘完美圆满’之意。
再到后来,道祖凭造化玉碟与天道相连,进而合道、补天道,造化玉碟也就此成为天道的一部分,它所缺的那一点,刚好与‘天衍四九、遁去其一’暗自相合。
故,天道依然不全,只是相比道祖合道前更加完善。
此正是:
一饮一啄皆前定,套路还是盘古深。
若造化玉碟对应天道,天道对应天地,那玄都城的这个天地缺口,就对应着造化玉碟上的那一点不圆满。
李长寿此时所缺的,就是对天道不全的感悟。
所以他给出复合大阵设计图,以及阵基的炼制办法后,就将运送宝材的活交给了白泽,自己躲在此地,试图去参悟,去理解。
结果,却让李长寿有些失望。
这旋涡内外的天道之力虽浓郁,且本身也足够玄妙,但能参悟出的东西,总有些奇奇怪怪……
还不太正经。
树有年轮记载岁月,天地也有;
那不断增长的天道所留下的道则演变痕迹,就是天地的年轮。
这个豁口,刚好能让李长寿看到一些天地年轮,看到小部分天道增长的轨迹。
当然,这些讯息都是断断续续、无序且不连贯的,但李长寿却在其中得出了一个结论……
天道有一种接近生灵的‘思考’形式,能够自行琢磨、推演许多事。
比如,它会研究如何促进后天生灵的生育率,在后天生灵逐渐演变的过程中,将生灵发生某些事时得到的那些感觉,标记为‘愉悦’,并让生灵去定时追逐此事。
所谓大欲便是这般,与生灵繁衍息息相关。
咳,要么说这个天道不太正经。
天道也曾思索,该如何用生灵制约生灵,从而避免生灵数量迅速膨胀,随即天地间出现了天敌、针对性的捕猎。
李长寿不由沉浸在天道演变中,逐渐忘记自己是探寻遁去之意,偶有灵感便会化作自身感悟,填补自己道行所缺。
天地生于一,一生于有,有生于无;
天道生于二,二生于一,似对应太极之意。
李长寿多稳了一手,将这些感悟,尽数与自身之道隔绝开。
毕竟他也不确定,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天道想让自己领悟的道。
到了如今的境界,修行慢一点不要紧,一定要稳。
渐渐的,李长寿停在外部的心神,只剩最基本的警惕与防范,沉浸在观察天道演变的‘小剧场’中,努力探寻自己想知道的蛛丝马迹。
可惜,自己想得之物,终究没有影踪。
“长庚还在修行?”
玄都城城头,偷闲摸鱼的太乙真人双手揣在袖中,小声问了句。
正炼制阵基的玉鼎真人笑了笑,道:
“长庚师弟的道,与天道密切相关,他似是为均衡天道而生,在玄都城这般特殊所在,自是要好生修行一番。”
太乙真人啧啧笑着,低声道:“问题是,跟天道走的太近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会真有人觉得,天道是以爱护生灵、护卫苍生为己任吧。
天道就是在维护秩序本身罢了。”
玉鼎真人皱眉道:“莫要说太多这般事,总归不太妥。”
“放心,这里是天外嘛,”太乙真人笑眯了眼,悠然地打了个哈欠,“这玄都城上古时也曾繁华一时,而今只剩断壁残垣。
归根结底,还不是天道限制长生仙探索混沌海闹的。”
“嗯,”玉鼎应了声,继续埋头炼制阵基。
“你这老实人。”
太乙真人摇摇头,又瞧了眼其他几个方向上的人影,也在玉鼎身旁盘坐了下来,取过两只阵基开始细心炼制。
有一说一,确实,讲道理,长庚设计的这阵法当真巧妙,甚至充分利用了天道之力,节省了对灵石的消耗。
“这家伙,修道不过四五百年,怎么就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玉鼎真人目中划过少许思索,但并未多说什么。
‘外乡人……’
城墙另一端,赵公明、金灵圣母、云霄仙子也在全力炼制阵基,琢磨着同一个问题。
金灵圣母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对这对兄妹传声:
“那鲲鹏所说外乡人,到底是何意?
虽有玄都师兄作保,但玄都师兄言语也不太详尽。
那鲲鹏似是真的有要事找长庚,当真令人好奇的紧。”
赵公明笑道:“若是能与咱们言说,长庚自会说的,他不主动说,咱们何必多问?”
云霄也道:“我自是信他。”
金灵圣母微微皱眉,言道:“我并非是不信长庚,这也是对长庚关切。
若你我都不知长庚师弟有哪般困境,长庚也不喜将自身之事与咱们言说,今后若遇到麻烦,又该如何相助?”
赵公明思索一阵,叹道:“也确实是这般道理。”
云霄仙子无奈一笑,柔声道:“他本就是人族生灵,这自不会有错的。
你我修行到了今日,早已勘破生灵之本质,何必纠结这般?”
赵公明忙道:“二妹说的也是在理,在理。”
“但,”金灵圣母刚要继续辩论,就被赵公明眼神制止。
云霄仙子看着掌中盘旋的阵基略微出神,似也有些心事,只是不便提及。
城中旋涡处,七彩霞光亮起,一只瑞兽迈着上流步伐、踩着七彩祥云,背着两只麻袋而来。
白泽看了看悬浮在正前方的李长寿,刚想上去禀告一声临天殿圣女之事,但还没走两步,就听到了玄都大法师传声:
“长庚正在闭关,可是有什么要事?”
白泽连忙停下步子,也不敢多凑过去,犹豫了下还是扭头奔向大法师所在之处。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些儿女情长罢了。
于是,半个月后,度仙门山门外,有道熟悉的身影驾云自东海而来,身着麻衣短衫,依然罪恶滔天。
……
“小琼峰呢?那么大的小琼峰呢?真被搬去天庭了?”
酒玖瞪着眼前的灵湖,抬手比划了一个小琼峰的轮廓,而后颓然叹气,垂头丧气的回了破天峰。
山依旧,水依旧,山水依旧重逢。
人依旧,心依旧,物是却已人非。
酒玖不敢在山中多走动,怕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在外的身份。
她只是见了几位留在山中的师姐师兄,自己唯一的师妹酒雨诗,便有些怅然的离开了山门。
本想就此回返临天殿,却莫名其妙在东海之滨某个沙滩停下了身形。
要不要去见见他。
酒玖找了块礁石的阴影,坐在白色的沙滩上出神,海风吹拂着她特意剪短的中长发,对着撒欢而来又悻悻而去的海浪,低声抱怨着什么……
“烦死了。”
旋即轻叹了声,想把脑袋抵在拱起的膝盖上,试了几次却都有一定的距离,只能更委屈的抱住自己。
唉……
早知道今天这么郁闷,当年就放弃师叔的自持,一鼓作气把那个家伙给煮了!
何至于现在,想见一面都如此麻烦。
她对着沙滩出了会神,手中多了一把短剑,剑尖在沙滩上轻轻滑动,画了两个简单的身形,一个抬手屈指弹,一个垫脚张嘴……
“啊呜。”
酒玖鼓起嘴角,坐在那又发起了呆。
她其实不懂,自己原本对小长寿到底是什么心意,比他早修行千年的自己,除却修道也就是喝酒,对道侣那点事一知半解不明了。
最初好像纯粹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照,但随着时间推移,两人越来越熟悉,也没多少刻骨铭心的瞬间,但感觉……
长辈的关怀逐渐变质。
酒玖本是明白的,她对那家伙的感觉,最初更多是依赖。
而那段岁月,自己本来有机会表达心意,但可能是酒喝多了,每次觉得自己应该是对长庚动心时,很快又会被各种各样的理由给否了。
【他是师侄呀,你比他大了近一千岁,馋自己师侄实在是太不地道了!】
【你只是喜欢他的酒和丹,想找个不用灵石的酿酒的,根本不是真的喜欢。】
【灵娥会怎么看本师叔,这不是为老不尊吗?】
哼,自己哪里老了。
酒玖随手把短剑扔在了沙滩上,抬手托着下巴,对着大海微微出神。
不知不觉拿出酒壶,仰头喝了几口,双眼已是有些迷离……
原酿,劲大,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但她也知这是在外,不敢真的喝醉,只是找了找轻飘飘的感觉,让自己能稍微忘记这些烦心事。
很快,她将空了的酒壶扔到短剑旁,在海风中梳了下长发,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狼狈。
脸蛋微红宛若少女羞涩,双眼迷离又似看透尘世选择醉生梦死的洒脱。
自己以后该怎么办呢?前路又在哪呢?
酒玖不由想起了,自己这次回来前,与白先生的对话,当时自己问了白先生一句前路,白先生的回答也是相当有深度。
【其实无论去哪个方向,走过去就都是前路,不同的只是自己的选择。】
所以酒玖回来了,想找到那个坏家伙谈一谈,把选择交给那一瞬自己的心意……成不成的不重要,反正她试过了。
去天庭吧。
就当是度仙门弟子过去拜见,就这般去见……
“咦?这是什么?怎么仙识刚刚没注意到?”
酒玖站起身来,看着海面上飘着的那团不明之物,仔细辨认了一阵,才发现那是一名女子趴在了海水中,裙摆散开,正随波逐流。
虚假的《仙子随波逐流图》:
正面朝上躺在海水中,裙摆与长发飘开做船,宛若熟睡一般,嘴角带着恬淡的微笑,周围有鱼儿时不时的跃起。
真实的《仙子随波逐流图》:
正面朝下趴在那,两只手大字型张开,长发团成一团海带,旁边时不时冒出一串水泡,裙摆被湿透后像极了棉絮,一群灵鱼用脑壳撞着她手臂,想把它从自家地盘赶出去。
这?
好像是个练气士,自身还有灵力运转。
酒玖并未太大意,指尖微微晃动,连鞘短剑飞了出去,将这女子带出水面飞了一圈,扔到了百丈之外,小心翼翼的探查一二?
受伤了?
对方气息平稳,灵力流转顺畅,似乎道境也不低。
酒玖操控仙剑将此人翻了个身,顿时看到了那张颇美的脸蛋,禁不住轻轻赞叹两声……
小师叔从不介意别家仙子美不美的问题,她优势又不在脸蛋上!
瞧这少女,本是清秀脸蛋,却又有几分天成的妩媚,肌肤吹弹可破、凝脂白玉的肤色算是仙躯标配,但在这少女身上,却又呈现出一种近乎完美的感觉……
怎么说,太过完美,反而有点不自然,估计是在投胎前怎么贿赂的地府阴差,捏了几百年的脸。
酒玖皱眉嘀咕几句,也不敢贸然靠近,最后决定在旁打个结界就离开,但她刚要动手,那少女就鼓起嘴角,扭头喷了口海水,满是虚弱的睁开双眼,小嘴一扁……
“我太难了。”
酒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蓦然悲从心起,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心底浮现出某没良心的师侄左拥右抱的画面,又有酒意上涌,禁不住嚎啕大哭。
“你落个水算什么难,我才难!”
那少女眨眨眼,眼泪如珍珠断线,凄然道:“没想到这都有人跟比较,我实在太惨了。”
酒玖拿出酒壶仰头灌了一口,进入大悲无声的阶段。
那少女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禁不住坐起身来,抱紧自己,痛哭流涕。
方圆百里内,草木失色、天地同悲,几百里外路过的几名炼气士,突然抬手擦了擦眼角泪痕,想起了此生之不如意,不仅潸然泪下。
正此时,酒玖仿佛听到了这奇怪少女的自言自语:
“哎呀,坏了坏了,小哀要失控了!咱们快发力呀!我先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酒玖额头挂满问号,但心底突然开始兴奋了起来,禁不住捧腹大笑,却说不出自己开心的缘由。
那少女笑声中又自言自语:
“又哭又笑的,都影响到别人了,你们克制一些……让仁慈和爱意抚平你们的悲喜吧。”
言说中,少女身周泛起了一只只粉色气泡。
酒玖此时已经发现有点不对劲,大笑中突然捂住脸蛋,脸蛋红的发烫,心底回闪过一段段自己与李长寿相处的身影。
‘嘻嘻,小寿寿……’
某少女突然发出一点销魂的‘哼’声,喃喃道:“看样子,也是有心上人的呢~”
酒玖:……
这是什么情况?
自己心底怎么浮现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且感觉、感觉这种本来很是害羞的事,还是那般令人向往?
这是……
悲哀、欢喜、爱意、大欲。
七情之力?
酒玖道心一震,立刻就要向后推开,但那少女突然攥着小拳,仰头咬牙怒吼。
“怒发冲冠!”
嗡——
少女身周划过一抹风浪,身周宛若燃烧起了橙红色的火焰,瞬间将自己仙裙蒸干,长发冲天而起。
正要后退的酒玖先是一怔,随后心底蹿起了一股怒火,咬牙看着天空。
“呀!勾搭我师侄的尽我之敌!明明是本师叔先开口的!”
“诶?”
那少女歪了下头,手指点在嘴边,满是惊讶地看着这边。
少女小声问:“师叔、师侄?好刺激。”
七情之力瞬间归于平衡,那双眼睛闪烁其七彩霞光,似乎有七个魂魄同时注视着那边的酒玖。
酒玖瞪眼看着天空,又看了眼侧旁的少女,眼中凶光一闪,扭头一跺脚就朝东海砸了过去。
啊呀!
没脸见人了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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