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力量的表现是多变的。
很明显,周国萍在兴安府要执行她的高压策略了。
而且是坚定不移的在执行。
这里与其余地方不同,能存活下来的大部分都是抱团自保的宗族,这些宗族并非是良善人家。
他们遇到无法抵抗的大股流寇的时候,就会投降,就会献上自家的女人或者粮食,一旦大型流寇离开了,他们又会仗着人多开始劫掠零散百姓,这才是让这里变的人烟凋零的真正原因。
如果说徐五想面对的是不思进取的赤贫人群,那么,周国萍面对的将是一个宗族社会。
想在这两种人身上普及国家概念,都是痴心妄想。
这让云昭发现,自己的前进之路道阻且长。
他也发现自己实际上犯了一个经验主义错误,尽管他已经将标准降低了,现在看来,自己把标准定的还是过高了。
很多蓝田人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这些地方就是天方夜谭。
离别周国萍的时候,她有些不高兴,不过,这肯定与情感没有半分关系。
很多女下属似乎故意把自己跟上司的关系弄得很暧昧,其实狗屁关系都没有,这是人家笼络感情的一种手段,你要是赶着上去,事情会变得让自己很难堪。
周国萍是女人中的伟丈夫,谁要是认为她软弱可欺,死的时候才会明白,人家根本就不是一只兔子,而是一匹饿狼。
云昭可以安慰她,韩陵山,徐五想这些人可以安慰她,可以觉得她可怜,至于别人……你的怜悯只会让人家感到耻辱。
跟徐五想的僵化,周国萍的犀利比起来,杨雄明显就是一个可以春风化雨的人。
襄阳的局面不是很好,还需要蓝田大量的投入,同时,他又在怀疑蓝田大量投入会不会影响关中,总之,他就是在这种患得患失的矛盾情绪中努力干活。
整修之后的襄阳城高大巍峨……就是城里没有多少人,云昭进城的时候青石板刚刚被小雨浸泡过,青的发乌,明幽幽的反射着一点残光。
马蹄声在城门洞子里不断地回响,即便是几匹马的马蹄声,也能造成千军万马的态势。
外城墙修建的差不多了,内城里还是大多是断壁残垣,昔日高大的襄王府被破坏的尤其严重,就连梁柱上的金箔也被人一点点的刮走了。
很多殿堂中间还有火烧的痕迹,如果仔细嗅嗅甚至还能闻到屎尿的味道。
“我们已经招募了不少商贾,不过呢,他们的那点投入对整个襄阳城来说依旧是杯水车薪,百姓正在回流中,不过,速度很慢,观望的人更多。
预计,两年之后,襄阳才会有一点起色。”
杨雄留了一点小胡须,整个人看起来沉稳不少,对襄阳的建设事宜似乎也很有条例,因此,说话的时候不紧不慢的,收放自如。
就是凭借这份镇定自若的气质,在洛阳被拿下之后,他第一个率领部下进入了洛阳,等洛阳稍微安定一些了,他又被匆匆的调任襄阳府。
“主要是这里的百姓被张秉忠裹挟走了一批,又被李洪基带走了一些,剩下的人也没有什么活路,因此,纷纷逃离襄阳去了乡下觅食。
就现在而言,百姓们似乎更加喜欢襄阳治下的州县,而不是襄阳本地,他们还是害怕因为襄阳地利的关系,还会引来贼寇的觊觎。
如果雷恒军团,在襄阳打一仗,并击溃李洪基所部的话,这里的局面要好得多,可惜,雷恒来襄阳的时候,李洪基的人马已经撤走了。
流落到关中的襄阳人回来了一部分,不过,更多的人却没有回来,关中多年的安稳,让他们多少有些乐不思蜀。
县尊,我希望能有更多流落到关中的襄阳人能够回来,这样,就能用这一批人来带动襄阳本地的商业,农业,乃至作坊生产。”
“徐五想,周国萍做的不错。”云昭瞅着襄阳高大的钟鼓楼,低声对杨雄道。
“我也会做的很好地。”
杨雄毫不客气的道。
云昭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们都会做的很好,所以,这一遭,我主要是来看看你们。”
杨雄的眼圈微微有些泛红,马上就换了一副嘴脸道:“卑职很好,县尊多在别的地方用心。”
云昭笑道:“我知道。”
“县尊想不想去冒辟疆的辖地去看看?”
“怎么?他做的很出色吗?”
“非常的出色,出乎我预料的好,一个贵公子不但完整的参与了一次农田水利建设,还亲自参与农事,并且在招引商人一道上颇具手段。
这一次,他从江南招来的商贾们,在谷城县做了不少的事情,有些商贾,已经开始将自家的产业从江南向襄阳迁徙了。
所以说,在襄阳建设的过程中,谷城县很可能会领先其余州县。”
云昭无所谓的摇头道:“要挑选商人,不是什么产业都能来襄阳的,你要注意引导,培育襄阳府的重要产业,支柱产业,并争取把它做大做强。
千万莫要搞百花齐放式样的发展,那么一来,你襄阳什么都有,却没有一样能拿得出手的,那就糟糕了,对襄阳以后的发展极为不利。”
杨雄叹口气道:“还是优先发展农业吧,就目前而言,没有什么比吃饱肚子更加重要了。”
云昭点头称是。
此时的襄阳与云昭印象中的襄阳根本就是两回事,虽然这里的城墙依旧巍峨高大,显得无比的雄伟,论到繁华程度,相差了几乎千万倍。
最近或许是公务繁忙的关系,云昭的眼前总是能出现后世那种车水马龙的景象。
而他就站在车流中间,眼看着那些庞大的机器迎面扑过来,又透体而过,这种感觉真的不太好。
直到现在,他的小火车依旧只能带着三个人在玉山那座环形铁路上吭哧,吭哧的爬。
精密化的机械明显是不成的,所以,玉山上研究火车的人,开始将水壶加大了,等云昭回去之后,一个巨大的原始蒸汽机就要出现了。
最让云昭欢喜的是,他派去欧洲的人回来了,且带回来了很多人,信函中没有说清楚这些人的能力是什么,不过,云昭估计,应该是跟很多奇巧淫技有关。
这种人的地位都不高,听说有一些人还是花钱买来的奴隶。
是不是奴隶云昭一点都不在乎,他只要他的火车,他的汽车,他的飞机,他的电报机,他的电灯电话。
满脑子都是未来的景象,眼前衣食无着的人群,很容易让云昭的思维再次变得混乱起来。
这是理想跟现实的差距,想要拉近这个差距,就需要很多人努力工作了。
云昭很想告诉这些百姓,在这个大建设的年代里不要把自己太当人,在一些特殊的时代里总要有一些人需要付出,需要牺牲,甚至是一两代人。
可是提起牺牲这两个字,云昭就很难说出口,因为人的生命就那么长,就这么一次,牺牲掉了,就真的没有了。
云昭第一次见到冒辟疆的时候,他显得非常平静,整齐的五官,洁白的牙齿,虽不华丽却修饰的一丝不苟的青衫,配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笑容,一个青年才俊的模样总算是出现了。
没有什么抱怨,也没有私人之间的寒暄,冒辟疆见到云昭之后就开始向云昭介绍他管理的上千户人家。
总体上,冒辟疆做的还是不错的,这上千户人家是他辛苦从周边召集来的,原本空空的村落,现在也有了鸡鸣犬吠之声。
此时,正是吃晌午饭的时间,云昭瞄了一眼冒炊烟的烟囱,就大致了解了这里百姓们的食物是否充足。
“还是穷。”
冒辟疆对自己的政绩不是那么满意。
“今年下来的菜籽出油不多,影响了价钱,牛羊,猪的育肥也不是那么理想,只有鸡鸭还算是能拿得出手,不过,仅仅依靠鸡鸭下蛋,也只能解决这里百姓的吃盐问题,想要再进一步,就要想别的办法了。
我准备在农闲时分,带着这里的百姓修缮水渠,建造一些水车,将水引到高处,增加一下这里的水田数量。
不过呢,这里的人都是一穷二白的,只能依靠大里长想办法给我们筹措一些钱粮,好把水车竖起来。”
“这里的百姓肯听你的话?”云昭笑吟吟的问道。
冒辟疆拱手道:“回县尊的话,百姓淳朴,只要我等教导得当,秉承公心,以身作则的话,他们还是愿意听我们的安排的。”
云昭道:“没有什么不可逾越的难题吗?”
冒辟疆叹口气道:“这里的人与其说是淳朴,不如说是被贼寇们吓破了胆子,打断了脊梁,很多人看似温顺,实际上就是一个提线木偶,需要我们拨一下,他才会动一下。
至于书院里常说的自主意识,他们是没有的。
这些人说是活着,其实已经死了,府谷县如果想要真的变得繁华起来,让这些人的心活起来,才是第一要务。”
云昭笑道:“回去问问你的夫人吧,顾横波,寇白门正在做的事情,就很适合解决你目前遇见的难题。”
冒辟疆开始以为云昭在羞辱他,后来发现云昭的表情不像如此,就不解的道:“几个歌姬,难道也能解决军国大计吗?”
云昭道:“你太小看她们的力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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