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上,雾气在不断蔓延,渐渐蔓延到了湖泊之外,由外而内包裹住了整个舞台,此时此刻,谷小白不像是站在舞台上,而像是站在云端之上。
整个舞台都已经被雾气淹没,只剩下了他背后的大屏幕。
此时此刻,屏幕上显示出来了四个字:
“序章:孤舟。”
而在屏幕的两侧,那覆盖湖面的雾气之上,一左一右,浮现出来了两行字。
“一叶孤舟远,与君同向南。”
谷小白垂下眼睑,手中的C调大笛轻轻吹响。
“呜~~~”一声,悠长的笛声,像是温暖的南风,吹动着发梢,像是和煦的春风,缭绕在面前。
谷小白的脚下,雾气轻轻涌动,像是丝滑的奶油,慢慢从舞台和湖面上满溢出来,向下方的看台,以及湖边的观众们,慢慢飘散而去。
凉丝丝的雾气,淹没了他们的脚踝,伸出手去,穿过那若有若无的雾气,手中只残留了淡淡的潮意。
谷小白的笛声响起时,幽远的钟声也随之响起,不像是响在眼前,而像是从无穷远处,幽幽传来。
轻轻地铺垫在笛声之下。
那轻柔的笛声,似乎要让人沉醉,让人沉睡,谷小白吹出的气流,震动笛子的边棱,然后震动空气,震动笛膜……
湖面之上,两行字迹渐渐淡去,隐隐约约看到一艘船浮现出来。
就像是透过了湖面,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如同神祗,在空中俯瞰下界。
那是钟君号。
雪白的钟君号,在海面之上飘然而行。
如此的轻盈,如此的美丽。
隐约可见,在那钟君号之上,也有一个人,站在船头,正在吹笛子。
白衣飘飘的少年,不是谷小白又是谁?
湖边,无数的孩童、行人、观众,看着那浮现在湖中雾气上的画面,惊奇莫名,指指点点。
别说他们了,就连舞台下的那些越南的艺术家们,也都瞪大眼睛,震惊到无以复加。
这是什么舞台技术?
这是什么声光效果?
难道北方的那个庞然大物,舞台的视效技术,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
此时此刻,整个还剑湖,都已经被他纳入了舞台之中。
谷小白依然站在台上,完全不管台下的骚动。
四个乐句一过,谷小白的笛声突然一转,瞬间向上跳了一个八度,然后笛声逆向下行,节奏瞬间加快!
“呜哩↑~呜~↘呜~↘……”
刹那间,风向逆转!
温暖和煦的南风,化成了凌冽狂暴的北风。
谷小白脚下的雾气,像是狂暴的海洋一样波动着,海面上,那钟君号,突然加速!
镜头渐渐拉高,近在咫尺的钟君号,渐渐拉远。
一叶孤舟,宛若利刃,劈开海洋。
突然间,后方又出现了一艘船。
然后第二艘、第三艘、第四艘……
无数的船只,张着白帆,上方飘荡着大明的旗子。
那浩浩荡荡的船队迎面而来。
而最前方的那艘大船上,一个高大雄伟的男子,和钟君号上的少年对视。
钟君号上的少年,慢慢放下了笛子,然后两个人同时伸出手去,指向了南方。
向南!
向南!
两个人对望一眼,然后两艘船斜斜交错而过,彼此互相穿透,那古老的大船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一叶孤舟。
继续向南。
序章:孤舟!
一叶孤舟远,与君同向南!
当幽幽的笛声渐渐落下,幽远的钟声变得断断续续。
此时此刻,全场一片安静。
一些坐在现场的越南的学者,看着那船只,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而为了支持谷小白的粉丝们,更是看得震惊无比。
那是什么?
那船只,那旗号,那服饰,那雄壮的汉子……
“三宝太监?”
“郑和下西洋?”
郑和在东南亚,拥有着极高的威望,各地都有他的塑像和传说。
因为它南下,不为征战,不为殖民,只为交流与沟通。
这可能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航海家之一。
他和越南,也有着深厚的渊源。
而谷小白,一叶孤舟远,与君同向南!
我为和平而来,为沟通与交流而来。
如果当初越南接受了郑和的调停,或许,就没有日后那二十年的大战。
若是当初你们直接道歉,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么多冲突。
我爱好和平,但我的威严不容冒犯!
这是郑和的使命,也是谷小白的宣言!
第一乐章结束,谷小白放下手中的笛子,低头看着下方。
下方的人也在呆滞地看着他。
静静看着那不知道是冷峻,还是威严的少年。
几息之后,谷小白再次抬起笛子,他的背后,大屏幕上,又一次浮现了字幕:
“第一乐章:红河”
序章之后,第一乐章开始!
湖面之上,也是两行字浮现出来:
“一江本同源,红水似血染!”
谷小白的笛子横在唇边,像是有一声没一声的吹着。
有些随性,有些短促。
清脆的钟声,也一声一声,粒粒分开,像是水滴落下,滴落岩石之上。
湖面之上,新的景色慢慢浮现出来。
一条细如手指的小溪,从石缝之中滴滴答答地流出来。
谷小白的笛声,细、小,如那潺潺水流。
钟声也断、续,似一滴滴的水。
突然间,鼓声鸣响!
“咚!”一声,千鼓之琴大鼓,震慑全场!
画面刷一声变了,一条潺潺的溪流,流出大山!
笛声变高,声音变大……
“咚!”又是一声鼓声!
潺潺的溪流,已经化成了一条小河。
“咚!”又是一声!
溪流穿过了崇山峻岭,穿石破峰,一路向南,化成了湍急的河流。
“咚!”溪流已经变成了一条大江,江水猩红,宛若血流!
红河!
是红河!
此时,谷小白笛声,已经强到了要刺痛耳膜,宛若那奔腾不停的红河!
“哗”一声,在场的所有越南人,几乎全都站了起来。
红河,之于越南,就像是黄河之于炎黄子孙。
它穿过崇山峻岭,击碎了红色沙页岩,带着宛若血流的河水,从中国的云南流出,一路向东,奔腾入海。
它带来了肥沃的土壤,也带来了沉痛的灾难。
它哺育了红河沿岸的文明,但也一次次泛滥,将他们驱赶离开家乡。
但不管多少次,他们都会回来。
没有人能形容,这些越南的音乐家们,从谷小白的笛区中,看到自己的母亲河时,那种激动!
而这条河,是越南人的母亲河,同样也是中国人的一条河。
它从哀牢山流出,有一大半都在云南境内,这个时候它叫元江。
也正是这河水,哺育了越南的整个北部区域。
正如这第一乐章的题目里所说的:
一江本同源。
此时此刻,不知道多少音乐家们,都在思考谷小白这乐章的意义。
阮银山也坐在现场,此时此刻,他激动到双拳紧紧握起。
是的,同宗!
越南的历史,有百分之九十都和中国有关。
越南的每一次历史事件,似乎都有中国的参与。
越南的所有乐器,中国几乎都有!
一江,本同源!
下一秒,突然间钟鼓齐鸣,震慑人的耳膜。
而谷小白的笛声,本来已经很急很高,此时更急三分!
奔腾的红河水角度一变,河岸之上,刀兵齐出,两队士兵,在河岸之上惨烈厮杀。
两边的人种相似,甚至连盔甲服饰都有些相似,却打着完全不同的旗号。
谷小白的笛声,不和谐的音符如刀枪碰撞,如箭矢破空。
画面拉近,一名年轻的越南士兵,被一刀穿透,他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但刚刚刺穿他的明军士兵,也被一刀砍中,倒在了他的身边。
两个人年龄差不多,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此时四目相对,鲜血四溢,年轻的面庞,渐渐失去了血色。
镜头聚焦在两个人那失去生机的面庞上,背景里,人影重重,刀光闪烁,虽然听不到声音,但那钟鼓齐鸣,笛声急促的音乐声里,可知厮杀有多么的惨烈。
鲜血从两个人的身上流出,慢慢汇聚在一起,宛若一条血色的小溪,一路蔓延、蔓延,直到汇入了红河之中。
淡淡的血丝入河,化成万千红色丝线,然后瞬间被江水卷走,消失不见。
“咚!”一声,又是一声鼓响。
画面遽然升高,一江血水,奔腾向东,大江两岸,尸横遍野!
一江本同源,却红水似血染!
此时此刻,无数的越南人,目瞪口呆,张大嘴巴,拼命喘息着。
这一江血水,到底是多少人的鲜血,染红的?
为何一江同源,却总是要沙场相见?
“咚!”又是一声鼓响。
画面再次升高,两个国家,南北相连。
“咚!”又是一声!
巍巍地球,渺渺东方!
钟声停,鼓声止,只剩下呜咽的笛声,还在继续。
若有若无,似断似续。
不知道多少的青年音乐家,此时此刻,都露出了苦涩而无奈的神色。
这胸襟,这气度,这曲子,这画面!
只是这第一乐章,就已经碾压!
当那如呜似咽的笛声渐渐消失,第一乐章结束。
大字再次浮现:
“第二乐章:顺天”
“国和民心顺,天命安如是。”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