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凌然睡饱了来医院,就在餐厅里要了早饭,配着两位护士小姐姐,一位医生小姐姐,一位实习生同学,一位病人家属送的泡菜、木须肉、水萝卜、牛奶、酸奶、豆浆、开心果、腰果、橙子、苹果和香蕉一起吃了,拍着肚皮到办公室,再准备好病历等等,就跟着霍从军开始了急诊科大查房。
霍从军昂首挺胸,像是一只多吃多占的雄狮似的,认认真真的将十多间留观室扫了一遍。
以前的急诊科,可没有这么多病人让他来查。
霍从军爽的像是白吃了一顿早餐似的。
留观室查了三间房,剩下的就全都是凌然和吕文斌做介绍了。
普通的急诊症,留观一天到两天就算严重了,三天以上多数转诊去专业科室了。像是最基础的腹痛,一天搞得定就是急诊科的,两天以后,不是普外的就是妇科,再不济也有泌尿科等着。不可能像是tang法之后的病人,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的。
吕文斌做着病情简介,越做越是心虚。
太出风头了。
吕文斌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其他住院医、各位主治,诸位副主任医师,列位主任医师的心理活动……
唯一能安慰他的,也就是tang法项目组为急诊科带来了确实的收益,本月多治疗了差不多两百名的患者,平均每名医生都能分到一两百元,副主任和主任们还能分的多一点。
吕文斌想,自己因此稍微出一点风头,大概是不会受到歧视吧。
“tang法的预后很好嘛。”杜副主任突然开腔,问吕文斌:“小吕,肌腱缝合的原则是什么?”
“哦……”正胡思乱想的吕文斌一惊,迟疑了两秒钟,才道:“第一是保证肌腱愈合不产生分离,第二是不勒绞肌腱,第三是肌腱表面无结,第四要尽可能对肌腱产生较小的创伤。”
“恩,不错。”杜主任扭头又问身后一名瘦小的住院医:“你说说二区的屈肌腱分区。”
“手掌吗?”又瘦又小的住院医低声问。
“废话,都说是屈肌腱了。”杜主任不假颜色。
“哦……那个……是从……手指的中节的中点到掌横纹,远侧掌横纹。”
“恩,回去多看书,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想半天。”杜主任凶起来还是有些可怕的。
在医院里,小医生其实都处于学习状态,说被屌就被屌,一点含糊都没有。有些小医生受不了,就会气愤至极的辞职,然而,并没有人在乎他们。对三甲医院来说,想要两条腿的人就有两条腿的,想要一条腿的人就有一条腿的人……
大查房时的询问和回答,更是各大医院的传统,上级医生借此确定小医生们的学习进度和水平,小医生们借此建立自己的价值。这个过程很像是职业球队的训练,拿到合同并不能保证上场,训练场上的表现才是决定新人能否真正上阵的关键因素。
在问答环节失败,或者多次失败的小医生,就像是训练场上不断失误的球员一样,自己或许都不好意思留下来了,更不存在抵抗的因素。
有本事你就答对了。
医院在此方面,还是相当纯粹的。
杜主任微微转头,扫视众医。
一群小医生纷纷低头。
身材高大的吕文斌更是恨不得把腰都弯下来。
他不自觉的再看一眼比自己还要高的凌然,想要寻求一点心理安慰,却见此时的凌然,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吕文斌心里登时一凉:药丸啊!
作为一名在医院实习了一年,规培了三年,做住院也快三年的小医生,吕文斌总结出来的经验就是:小医生一定要谦虚,一定要低调,一定要乖巧!
怎么就是谦虚、低调和乖巧呢?最起码,不能像是凌然这样子啊。
他这个样子,完全是反面教材!
吕文斌回忆起无数的瞬间,那些镇定自若的天才同学,在一次次的查房中被上级医生问的满脑子怀疑人生……
才读了五年书、七年书的医学生,就是再工作个六七年,也无非是十四五年的学习罢了,这么短的时间,又能知道多少东西。
人得病的理由千千万万,诊断标准万万千千,预后各有不同,上级医生铁了心的要问倒你,真没有几个小医生能趟过去。
从镇定自若变的茫然失措,才是真的丢人。
吕文斌又不敢提醒凌然,只能揪心的看着他。
一秒钟。
三秒钟。
五秒钟。
半分钟。
杜副主任像是没看见凌然似的,目光一掠而过。
紧接着,快要退休的陶主任也笑眯眯的点了一名住院医,问:“你说说缝合材料的选择嘛。”
被问到的住院医磕磕巴巴的回答。
主任们问的问题都没有太高的难度,但都很细,光是看过书,是绝对不够的,必须背下来才行。而医学书的话,论斤卖都是很贵的,有所遗漏更是难免。
像是急诊科这种科室,突然之间开始问骨科的问题了,更是坑的住院医们不要不要的。
然而,上级医生既然问的出来,这个世界上,又确实是有答案的,住院医们就只能想办法回答。
事实上,规培医的三年里,他们听到过更坑爹的问题,而在那个时候,回答不出来,是有可能拿不到证的,除非是不想干了,否则就只能任由坑爹。
陶主任同样用极具威胁力的目光,扫视众人。
吕文斌再次低头看向凌然。
凌然依旧是镇定自若,挺胸抬头,帅盖群医的模样。
“你来说说看鱼嘴样缝合法……”陶主任又点了一名住院医,像是没看到凌然似的。
吕文斌又急又燥,心里像是猫挠似的。
查房众一边说话一边走动,很快到了昨日的断指再植的患者面前。
不等身为一助的凌然出来介绍,几名主任和副主任的目光,已经落在了病人的手指上。
断指再植的结果怎么样,血运是最重要的。
血运怎么样,看手指的颜色就知道了。
只要不是明显的惨白色,那就说明是有机会的。
“王主任缝的还是没问题的。”
“凌然是一助吧,听说昨天做的挺顺利的?”
“凌然是准备开始做断指再植了啊。”
几名主任和副主任轻松的说着话,像是聊天似的。病人家属原本看见一大群的医生还有些紧张,此时反而松弛下来。
吕文斌望着这一幕,突然之间,有些明白过来,自己的经验是适用于小医生的,然而,能做tang法乃至于断指再植的凌然,早就不是什么小医生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