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文斌觉得自己要累死了。
为了完成昨天两名病人的病历,他下了手术就开始玩填空题,一直填到晚上九点钟才下班……两万多字的病历,要将两名病人和病情事无巨细的描述清楚,对于写了三年病历的吕文斌来说,也是一个挑战。
想想暑假作业……但凡是不能用一天时间抄完作业的孩子,都不是做医生的料。
除非自家有诊所。
其实,若只是写病历,吕文斌也不会抱怨什么,医院工作本来就很累,住院医日填病历万余字实属平常,也就是tang法的病历没蓝本,写的费劲一些罢了。
但是,自今早开始的工作,还是将吕文斌仅存的意志力消耗的一干二净。
他7点钟来到医院,对之前的病人进行查房。
8点钟,吕文斌将5名tang法缝合的患者病历背了背,在8点半左右,加入到兴致昂扬的霍主任的主任大查房中去,各种被提问和回答问题——从好的方面来讲,这说明了主任对tang法病人的重视。
9点钟,吕文斌钻进了手术室,开始配合巡回护士做各种各样的术前准备。tang法对急诊科来说是颇为陌生的,巡回护士才不会去背诵tang法所需的各种器械材料,以及可能用到的各种器械材料,加上凌然和霍从军在手术台上的个人习惯,都需要吕文斌帮忙提醒,否则,手术做到一半,再让巡回护士去找东西,上级医生很可能就发飙了。
吕文斌还没见过凌然发飙,但他更希望自己见不到那样子。
凌然已经够严肃了,根据外科医生医生上手术,混蛋加三级的原则,吕文斌宁愿略辛苦一些。
然后,从9点30分开始,吕文斌就求仁得仁了。
先是一名沧平区转诊的夜班工人,吕文斌拉钩60分钟,再配合清理手术室15分钟,接下来,他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又赶着接入一名监狱送来的囚犯,据说是摔伤的。
因为耽搁的时间较久,肌腱挫伤较为严重,凌然用了80分钟才完成裂指的缝合,吕文斌做完了拉钩侠,继续清理手术室,并且很快听到,第三名患者在路上的消息。
此时此刻,吕文斌的心情是崩溃的。
他看看表,已经超过下午1点了,6个小时的水米未进也就罢了,早上的粥都没时间排出去。
想到此处,吕文斌连清理手术室的精神都没有了,求情道:“牛姐,我得去个卫生间……”
“让我一个人干啊。”今年42岁的急诊科巡回护士,那是用知识、力量和熬夜武装起来的完全版的悍妇,手上沾的血比特种兵见过的都多,哪里肯放吕文斌跑掉,直接把东西往台上一放,道:“我还得准备杜主任的手术,你要走了,我也不管了。”
吕文斌有苦说不出,排泄这种事情,说出口了,就相当于将闸打开了,想念的力量堪比泄洪……
但是看看严厉的牛姐姐,吕文斌还是忍下来了。
他其实可以不恢复手术室的,但是,身为一名住院医,得罪老护士的下场,和囚犯得罪狱警也没差了。
好在牛姐也不是真的要送他去泌尿科休息,拖了他几分钟时间,做了个大致,就道:“着急你就先去,下次记得穿个纸尿裤什么的,你今天两台手术能分两百多了,那么省做什么。”
吕文斌都来不及回嘴,飞奔而出。
一点半,吕文斌才挪着腿,往小食堂去。
云医急诊科有5个治疗组,外加源源不断的实习生和进修医,小食堂做的倒也有声有色。
吕文斌思考着鸡腿还是红烧肉的时候,就听到了霍从军威严的声音:“哎呀,你不要着急嘛,下面医院的转运就是这样的,耽误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的,太正常了,进了市区说不定还堵车呢。”
凌然的声音随之传来:“空出来的时间可以多做一台手术了。”
“哎呀,你这个手术瘾能比得上我年轻的时候了,我当初也有一天做五台手术的经历啊,做完了是又累又爽……”霍从军发出多毛动物的笑声。
吕文斌听的心里毛毛的……
“我明天是不是也可以做五台?”凌然的回答落在吕文斌耳中,让他没有丝毫猜中的快感。
“五台太多了,你别看自己年轻,做两台好像还没什么,做三台四台就不一样了,五台做完啊,人的脑子都是空的……”霍从军的笑声仍然令人发毛。
吕文斌的手放在食堂的门把上,犹豫着要不要推进去。
凌然冷静的说话声,缓慢的飘过来:“如果白天做不完,我可以晚上继续做。”
吕文斌果断推开了门,心里哀嚎:凌医生,凌爷,您的肝好,我不行啊,我当年高考就很辛苦了,经常熬夜什么的,读医更累啊,规培也好辛苦啊,别看我长的好像25,我的肝早就45了……
吕文斌组织着语言,运用所有的智慧,考虑着如何说服凌然。
与此同时,对面的玻璃门,以及正对住院部的侧门,同时被人推开了。
“哎呀,凌医生,好巧啊。霍主任也在。”规培医马砚麟笑的异常灿烂。
“凌医生,凌医生……啊,霍主任。”实习护士郑语涵今年才17岁,将头发扎成了漂亮的马尾,青春靓丽。
凌然转头看向两人,微微点头打招呼。
霍主任重重的“恩”了一声,尽显威严。
“那个,凌医生,我拿了一些水果,就当餐后点心吧。”郑语涵撅撅嘴,放下自己特意买来的漂亮小篮子。篮子底下是一只红艳艳的桃子,中间放了琵琶、青枣和金桔,还有一把龙眼散落其间。
郑语涵放下篮子,又向凌然一笑,就像是只小松鼠似的跑了。
霍从军和凌然的目光自然转向规培医马砚麟。
“那个……我带了点家乡特产过来,想给大家分一些。”马砚麟感受到了威压,说的有点吞吐,迅速放下手里的纸袋,并取出了……
两条咸鱼。
塑封包装。
一只大一点,眼睛凸出。
一只小一点,眼睛凸出。
霍从军将之翻了一下,看向凌然。
凌然问:“怎么吃?”
“啊……红烧就可以了。”马砚麟连忙介绍道:“炖花生也很好吃,也可以用茄子炖,用豆腐炖,用毛豆炖,五花肉炖更好吃……”
“你想要什么?”凌然决定省去中间繁复的试探,就像是他以前所做的那样。
马砚麟呆了一下,小脸立即红了,在霍从军面前,他稍微有些放不开。
不过,几秒种后,马砚麟就下定了决定,道:“我想给您做助手,参加tang法手术。”
凌然的tang法技术如何,科室内的医生们都看在眼里,主治和住院医们还有些不好意思,马砚麟就不在乎了,他是骨科的规培医,在急诊呆两个月就会轮转走的,但自身学会的技术,是不会轮转的。
话说出来了,马砚麟变的轻松起来,道:“您前几天做的tang法缝合我都看了录像,我可以做好助手的。tang法的时间挺长的,我看吕文斌都累死了……”
“我不累!”吕文斌觉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了,他大步来到凌然桌前,望着马砚麟,道:“我累死之前,再给你打电话,把你的咸鱼……”
他眼睛的余光,瞄到凌然,似乎察觉了什么。
吕文斌顿了顿,咳嗽一声,道:“咸鱼我拿回去炖猪蹄。”
他向凌然笑笑,说:“咸鱼炖猪蹄,猪蹄又鲜又嫩,还有嚼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