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如果你继续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
埃达行进在泰尔斯的坐骑侧面,她握紧拳头,突出食指的指节,语气极不耐烦:“你知道会生什么事。”
“好吧。”好奇心爆棚的泰尔斯吐了吐舌头,转过头去。
“不想回答就算了。”
埃达轻轻吐出一口气,把心底里对往事的回忆重新封存起来。
璨星。
该死的璨星。
“但话说起来,埃达,你是怎么成为璨星王室的秘密护卫的?”泰尔斯看着前方逐渐显露出的模糊山峦,幽幽地问:“一个精灵怎么会受雇于人类的星辰王国?”
“我听说他们都极为高傲,为人类服务更是绝无仅有。”
埃达微微低下头。
“喂,小子,”精灵的声音听着有些别扭:“我说过了,我可不是你们家的护卫。”
“而且……”
埃达抱起双臂,语气里颇有不屑:“作为一个小屁孩,你又知道多少精灵的事情?”
泰尔斯只得吐吐舌头,无奈地摇摇头。
就在队伍越过一个堆满积雪的山坡后,普提莱驾驭着坐骑,来到泰尔斯的身侧,只见瘦削的副使脸色肃穆,抬手指向他们前进的方向:“我们到了。”
泰尔斯反应过来,连忙抬起头,向着山坡下望去。
漫天雪色的模糊视线里,一个银黑相间的巨人出现在群山之前。
不,不是巨人。
它在雪中的轮廓朦朦胧胧地出现在远处——那是一座依山而建的雄伟城池。
隐约可见红黑相间的旗帜在城上飘扬。
只见它灰黑的墙体上点缀着银白的落雪,城池的最高点刚好落在群山之巅,远远望去,仿若一个倚靠着雪山的巨人一样,在周边许许多多村落、小镇的拱卫中,矗立在北方的大地上。
泰尔斯示意怀亚停下了不安分的坐骑。
他深深吸入一口北方特有的寒风,静静望着远处厚重而有力的雄城,心里涌起小小的激动。
这里就是北方巨龙,埃克斯特王国的都?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越过威兰雪原,进入了新的领地。
“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盛景吧,”尼寇莱骑马来到他们身边,嘴角翘起,脸上充满了怀恋和崇敬:“背负着群山的巨大城池,北地最大、最雄伟、最壮丽和悠久的城池。”
“北地人心中的圣地。”
“龙霄城。”
此时,边上传来了不合时宜的轻哼。
“它本来不叫龙霄城。早在远古帝国时代,它是原帝国北地行省的中心省会,”普提莱面无表情地接过尼寇莱的话:
“那道依山兴建的堡垒,原名亚伦德堡,是以皇帝之命治理北地的亚伦德家族世代的居城,帝国崩溃后,这里陷入长达三百年的混乱和权力交替。直到某一天,耐卡茹和托蒙德的军队在附近会师,赢取了终结之战的第一场胜利。”
“是耐卡茹领军,驰援了岌岌可危的托蒙德,”尼寇莱毫不在意地摇摇头,用自己的见解‘修正’星辰人的话:“所以那场战役才被叫做‘逆转寒风’——据说就在此处附近的一片空地上,耐卡茹的部队神行军,几乎像从天而降一样,自后方击溃了敌军。”
泰尔斯无奈地撇撇嘴。
好吧,又是埃克斯特人和星辰人,北地人和帝国人之间小小的“意见不同”。
而且——虽然都是北地人,但尼寇莱似乎比坎比达还要固执。
果然,普提莱吐出一口气,脸上不以为然。
“所以,这个地方是怎么变成埃克斯特的都的?”泰尔斯马上恰到好处地出声,打断了两人眼见又要开始的“激烈讨论”。
尼寇莱示意他们继续行进,这位白刃卫队的指挥官一边骑马,一边开始像一个真正的接待人员一样,缓缓道:
“这片以龙霄城为中心的土地,属于沃尔顿家族——努恩七世出身的家族,也是埃克斯特最富盛名的统治家族,世代传承着龙霄城大公的头衔。”
“人类英雄,耐卡茹·埃克斯在六百多年前成为此地的领主,于此处与九骑士会盟,誓言在终结之战后的混乱里,共同守卫北地、守卫他们的家乡,重拾北地人的骄傲。”
“从那时起,骄傲的北地人,将新生的国度称为‘埃克斯特’,埃克斯特联盟由此而生。”
“而次年,开疆拓土、势如破竹的九骑士回到此地,共举耐卡茹·埃克斯,为北地人所诚心信服、誓死追随的国王,九骑士则分领各方,拱卫龙霄城。”
“联盟的历史就此结束,埃克斯特王国的历史由此而始。”
“秉持着轮流统治与公平而治的精神,埃克斯特的最高统治者,即共举国王,在十位大公中选出,余者服膺他的权威和号令——这是耐卡茹当年相约共治的誓言,可见他的威望与影响延续至今。”
就在此时,一位黑沙领的传令兵艰难地越过白刃卫队的重重阻碍,来到尼寇莱身边,请他过去与坎比达子爵会面。
在尼寇莱离去后,泰尔斯转过头,看向普提莱。
“你有话要说。”穿越者肯定地道。
“当然,”副使颇有不屑地摇头:“别相信我们热血上脑的北地朋友,他那套什么‘轮流统治与公平而治’鬼话,用来骗骗北地人就算了,事实上,在北地——或者在世上的任何地方,向来都是权力说话,实力称王。”
“噢?”泰尔斯轻轻笑了起来:“既然那位热血上脑的北地朋友已经离去,那你介意再讲多一些吗,我渊博多识的副手,多才多艺的北地通先生?”
普提莱把手伸向怀里,想要拿出烟斗,但不知道是疼惜烟草无多还是良心现,前吟游者在犹豫了几秒后,还是一脸痛苦地把手缩了回去。
他随即向着第二王子道:“不知您是否注意到了,龙霄城的第一任统治者,埃克斯特的第一位共举国王,是耐卡茹·埃克斯。但我们现在所见的龙霄城,却是在努恩·沃尔顿七世的统治之下。”
泰尔斯很快反应过来:“埃克斯和沃尔顿,这是两个姓氏——也就是说,在耐卡茹之后,继承他名位和头衔的,并非他的直系血亲?”
普提莱挑起眉毛点点头:“真实的历史,或者说星辰能翻到的记载所记述的历史是:英年早逝的耐卡茹没有诞下子嗣,他过世之后所留下的龙霄城领主之位,由他的侄子,努恩·沃尔顿继承。”
“那是沃尔顿家族成为龙霄城统治者之后的第一位努恩,努恩一世。”
“但努恩一世的血脉,导致了诸位领主对共举国王之位的觊觎——无论他多少次强调他的母亲是耐卡茹的姐姐,所以努恩自己才是最接近先王耐卡茹的正统继承人,都无法浇灭九位领主的野心,哪怕他们当年都是对耐卡茹忠心耿耿的骑士楷模。”
泰尔斯微微皱起眉头。
在这一刻,他想到的不是耐卡茹和他的九位骑士,而是闵迪斯厅里那副最中央的巨幅肖像:夕阳的战场下,伤痕累累的年轻骑士,在六人的伴随下无畏冲锋。
星辰的复兴之王,托蒙德·璨星一世,和他身边的六骑士,也就是今天显赫一方的公爵家族、六大豪门。
甚至十三望族。
他们当年,是否也对托蒙德“忠心耿耿”?
就像耐卡茹身后的那九位骑士,九位领主一样?
“为了埃克斯特王位的正统继承权,龙霄城的努恩一世,和九骑士及他们的后代爆了剧烈的冲突。”普提莱继续道:“战争过后,各大领主之间的僵持和对峙持续了数十年,那时候的埃克斯特几乎就是十块碎片,名为一国,实则彼此为敌,互不相容。”
“于此期间,最终帝国的遗民们在南方的牧河河畔,原沙文行省的领地上所建立的、那个原本微不足道的崭新国家,开始缓缓崛起,并持续地向着周边扩张。”
泰尔斯心领神会地回应道:“托蒙德一世,复兴王?”
“对,”普提莱点点头,眼里闪耀着奇特的色彩:“星辰王国。”
“最终,迫于新兴星辰王国的压力,努恩一世和九位领主达成了最后也是最尴尬的妥协。”
“在九大领主的共同支持下,努恩·沃尔顿继承共举国王之位。而努恩一世以伟大的先王耐卡茹的名义,重新划定了埃克斯特的领地,将十位领主,包括他自己,一同册封为埃克斯特王国正统的十位大公。但在努恩一世死后,国王之位必须在十位大公之间重新选择,由他们自行投票选出新的共举国王,再行统治终身,如此往复轮替,埃克斯特的选王会制度就此确立,施行六百年。”
“这就是所谓的‘耐卡茹的共治誓约’——因为是十个人以耐卡茹的名义,在耐卡茹的签名下下的誓言,讽刺的是,它根本与耐卡茹毫无关联。”
“等等,”泰尔斯听得一愣一愣的:“选王……我当初只是在闵迪斯厅看了一个大概……十位大公共同投票,选择他们自己中的一个人吗?”
“一旦刚好有人票数相同那怎么办?有成熟的制度和体例,来决定选王会上共举国王的平稳诞生吗?”
泰尔斯想起前世一部神奇的电影,里面的海盗们选举海盗王,结果却是每个候选人都把票投给了自己。
“有的,而且简单、直接、有效。”普提莱低声道:“继承自帝国,继承自骑士辉煌年代的风俗,在埃克斯特被继续沿用,以在大公们意见难决之时,确定国王的归属。”
“继承自帝国的风俗,确定国王的归属?”泰尔斯握紧马缰,他想起在卡斯兰的英雄酒馆里所听到的话,不禁一惊:“你是说……”
“嗯,”普提莱点点头,眼神复杂的他,轻轻吐出一个颇有力度的单词:
“决斗。”
泰尔斯怔住了。
“当神圣的选王会无法做出最终的抉择,那不同的国王候选人,无论年龄、身份,就必须在决斗场上亲身证明自己。”
“证明自己有配得上共举国王的勇武,足以领导北地人的气魄,在决斗中淡看生死的无畏,以及在决斗场中站到最后的胜利。”
听到这里,泰尔斯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黑沙大公查曼·伦巴在火光中忽明忽暗的脸庞,以及他桌上那把尽是磨损的旧剑。
他们终究是北地人。
泰尔斯突然意识到,北地上这个以强悍和铁血著称的国度,比自己想象中要复杂得多,也奇特得多。
而自己即将面对他们。
“继续说,”泰尔斯肃穆地皱起眉头:“在面见他们之前,我想了解一下埃克斯特的大公们。”
“比如,他们与共举国王的关系?”
普提莱只是微微一顿,就点点头继续道:“埃克斯特的大公们,在自己的领地上拥有绝对的自主权,只有对共举国王表示服从和战时出兵的义务,但不必向共举国王纳税,领地事务纯粹自决,至于是否接受并施行国王的全境法令,也全然取决于大公们自己的意愿。”
“埃克斯特大公的权力,未免有些过大了吧,”泰尔斯脸上露出惊讶,他在行进中微微吸气:“埃克斯特到现在还没有分裂,能说是奇迹吗?”
“是啊,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叫‘大公’(archduke),而非帝国时代的公爵(duke),”普提莱叹了一口气:“某种程度上,从妥协中诞生的埃克斯特,其分裂程度尤甚我们星辰王国。”
“他们在自家领地上的自主权远远大于星辰的公爵们。至少,无论再怎么吝啬和不情愿,库伦公爵每年都要从东海领拨出一批钱财,向永星城、向陛下缴纳足够数额的税收。星辰重要官吏的任免和贵族的封贬降转,都必须符合《神圣星辰约法》,甚至经过至高国王的手令复核。因此公爵们若要干预王国政治,最快的方法是插手永星城的中央部门,或者通过领地的影响力对王国的地方官吏进行渗透。”
泰尔斯摇摇头:“那共举国王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如果他根本连属下的大公都无法约束,那为何还要成为共举国王?”
普提莱略略思索了一会,认真地回答他:“为了崇高的威望、领主的服从和正统之名。”
泰尔斯再次皱起眉头。
“这玩意儿在北地比在星辰管用得多,一个再怎么没有文化的北地人,也知道共举国王的权威不容侵犯,耐卡茹的誓约不容违悖,”普提莱回想着自己的知识,继续说道:
“历史上,埃克斯特的大公们因为对共举国王不满而起的反叛足足有三次,但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因为无论举旗反对共举国王的大公们怎么辩解,一旦公然藐视耐卡茹的誓约,他们就会失去属下子民的民心,连最贪婪的北地人也不愿为他们打仗——有的大公家族,甚至因此永远退出了埃克斯特的统治历史。”
“太简单了。”泰尔斯淡淡地道。
“嗯?”普提莱露出疑惑的神情。
“我是说,把埃克斯特的稳定,归结于耐卡茹的威望与北地人的性格和传统——这样的归因太简单了。”泰尔斯低下头,仔仔细细地思考着:
“人类行为与社会权力结构总是互相影响的,不可能只存在那种,行为单方面巩固结构,而社会结构却对人类行为毫无作用力的情况——无论北地人再怎么品行崇高、敬畏祖先,尊崇传统,也维系不住这样的国家体制。”
“一个注定要分裂、崩碎的权力结构,也只会给北地人带来同样的影响。他们注定在不同的领主,不同的利益,不同的制度结构下。在一代又一代人的消亡出生、社会变迁里,演变出符合时代结构的行为与动机。”
“在埃克斯特这种奇怪的分裂体制下,北地人是很难不彼此为敌,相互厮杀的。”
对。
泰尔斯暗暗点头。
这才是他所认知的社会。
然而埃克斯特却……
“你有更多的想法吗”普提莱眯着眼睛问道。
第二王子沉吟片刻,就吐字道:“星辰。”
泰尔斯抬起头,肯定地说出:“星辰王国。”
普提莱目光一闪,等待王子的解答。
“如你刚才所说,星辰的扩张与强大,也应该一定程度上促成了埃克斯特的稳定和统一。”泰尔斯拍了拍胯下的坐骑,引得对方一阵骚动,怀亚手忙脚乱地控制住坐骑,泰尔斯向他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
泰尔斯转过头来,继续道:“有南面的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在,埃克斯特任何一个大公或领主,都不可能单独面对,他们必须坐下来,协调好自身的矛盾,统一对敌。”
“这是一个好角度,”普提莱赞许地点点头:“确实,星辰的存在,很大程度牵制、转移了共举国王与大公的冲突。”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
反过来,埃克斯特的存在和威胁,何尝不是聚合星辰内部力量的外因呢?
不。
泰尔斯看着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城池,轻轻低下头。
星辰与埃克斯特的相互影响?
就算这样的分析,也全然不够。
这不是埃克斯特维持至今,不是共举国王之权位如此稳定的主因。
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维系着本该一盘散沙的埃克斯特王国,一路延续至此,稳定强大呢?
泰尔斯盯着远处的红黑旗帜,眯起眼睛。
————
他们在前方遇到了龙霄城的第一座哨卡,白刃卫队正在与对方交涉,就在此时,泰尔斯迎来了这几天的护送者。
“我们最远只能将您送到这里了,泰尔斯殿下。”黑沙领的坎比达子爵正收拢着他的部队,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龙霄城,叹了一口气:“所幸一路上平安无事。”
“感谢你们的一路护送——尽管我们并没有这么要求,”普提莱叹了一口气,脸色冷淡:“也感谢你们的欢迎仪式。”
坎比达没有在意普提莱的态度,也丝毫不理会附近白刃卫队们不善的目光,坎比达向着后方的图勒哈点点头,示意准备离开,然后回过头来,对着泰尔斯道:
“那就此别过,愿您之后在龙霄城,诸事顺利。”
泰尔斯神情专注地望着这位伦巴大公的智囊。
几秒后,他突然开口道:“大公阁下为什么不来?”
坎比达子爵一愣。
“努恩王向埃克斯特的所有九位大公都出了邀请,不是么,但伦巴没有来,”泰尔斯回想着刚刚与普提莱的讨论,默默地道:“你知道,他也许想让整个埃克斯特都看看,共举国王是怎么处理星辰王子的——从白刃卫队的友好欢迎开始。”
在这一刻,泰尔斯脑里出现的不是努恩和伦巴这两个实际的人,而是“共举国王”和“大公”两个概念,在同一个社会结构中,各自代表不同的权力和位阶,相互博弈。
“大公有自己的原因,”坎比达子爵反应很快,他淡淡回应道:“而相信大公之前就跟您说过了,无论是您还是大公自己,都身陷险境,唯有你们的精诚合作……”
“努恩王恨他,对么。”在普提莱奇怪的目光中,泰尔斯打断了坎比达的话。
坎比达止住了话头,面无表情。
“我猜,星辰宫廷里的事情已经传到龙霄城了,尽管没有证据,但黑沙领大公已经跟摩拉尔王子的死脱不开干系了,就像那位冷着脸的陨星者所说……”泰尔斯一字一句地道:
“努恩王迟早会找他算账的。”
“而伦巴准备怎么办呢?”
泰尔斯仔细盯着坎比达的表情,想要从中找出点什么。
坎比达子爵先是微微皱眉,随即轻轻摇头,嘴角露出奇特的笑意。
他不再用礼貌而疏远的语调,而是以认真而严肃的话回应着:
“黑沙领立足在埃克斯特和星辰的边界前线,与北境对峙数百年,并非是您想象中那般羸弱不堪,”子爵阁下语带深意:“而努恩陛下,包括沃尔顿家族的力量,还无法延伸到黑沙领内。”
“更何况,埃克斯特可是选王制。”坎比达露出诡异的微笑:“大公还很年轻,而努恩陛下……”
泰尔斯的眼神微微一动。
“很好。”他有意无意地嘟囔了一句:“因为我也很年轻。”
坎比达定定地盯着泰尔斯。
“临行前,大公还嘱托我带给您一句话。”
泰尔斯抬起头。
“请谨慎选择自己的敌人与朋友,”坎比达重新露出微笑,敲了敲自己的心口,道:“仁爱怜悯,并非王者的缺点。”
“但视事不明,却是王者的大忌。”
泰尔斯蹙紧眉头,轻哼一声。
“这番话啊,”第二王子摇摇头:“还是等大公阁下他自己成为王者的时候,再拿来教诲我吧。”
坎比达笑容不变地点点头:“我会原话带到。”
就在此时。
“黑沙领的人——你们怎么还不离开?”尼寇莱来到他们身边,不客气地道:“怎么,还想带着两千人去龙霄城里逛逛?”
史莱斯侯爵则轻轻跟在一旁,哈哈一笑:“别介意,我想,尼寇莱勋爵只是说话比较特别。”
“逛逛?”
“岂敢,这里毕竟是龙枪家族的领地,更是共举国王的所在,”坎比达苦笑道:“我们明天一早就离开……如果陛下一如既往地慷慨,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些……”
“那就快滚——如果不想冻死在绝日严寒里,”尼寇莱脸色一寒,打断了坎比达:“除非让伦巴自己过来。”
“否则陛下没有心情招待你们。”
坎比达一滞,终究没有再说话,他在马上微微一鞠躬,脸色平静地离去。
随他而去的还有黑沙领绵延数百米的军队。
一时间,泰尔斯的身边只剩下使团和白刃卫队。
面对着雄伟的龙霄城。
泰尔斯呼出一口气,转过头,看向越来越近的龙霄城,突然,他眉头一皱。
“那块巨崖——为什么如此平坦而空旷?”泰尔斯看着连接着龙霄城顶的一处石桥,疑惑道。
那座石桥悬在空中,另一端则通向一座巨大的山崖,山崖上平坦而宽阔,但与龙霄城其他建满的建筑的山崖不同,那道山崖虽然面积不小,却是空无一物。
还有……
“还有它之后的那个大山洞,似乎像是人工开凿出来的?”泰尔斯眯起眼睛,远远看去。
史莱斯越过数人,来到泰尔斯前方。
“那是传说中的‘天空之崖’,”康玛斯的侯爵看着那道巨崖,皱着眉摇摇头:“虽然我也来了不少次了,但那个地方的故事,唉——听说那是他们的王后陛下,专属的领地。”
“王后陛下?”观察着山崖的泰尔斯一愣,下意识地反问道:“什么王后?”
“什么王后?”尼寇莱转过头来,脸色奇特,似乎略有不满:
“你在开玩笑吗?”
泰尔斯耸耸肩,想跟一边的普提莱交换一个眼神,而后者只是颇有深意地沉默着。
“对此,我略有耳闻,关于龙霄城的天空之崖,”此时,一直沉默多时的侍从官怀亚突然出声道:“听说是‘第一王后’的行宫?”
“第一王后?”泰尔斯疑惑更甚,他吐出一口气,看向尼寇莱。
把荒凉空旷的山崖作为行宫?
苦行吗?
“到底是谁的王后?”泰尔斯不耐烦地追问道。
“我以为星辰的王子至少该有些知识,”尼寇莱讽刺道:“当然是终结之战的救世主,人类史上最伟大的英雄,埃克斯特的立国者,耐卡茹·埃克斯陛下……是他的王后!”
泰尔斯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耐卡茹的王后?”
泰尔斯微微皱眉,他抬起头,看向那道山崖,天空之崖。
等等。
六百年前的王后?
“嗯。”尼寇莱点点头,颜色肃穆恭谨。
“埃克斯特传奇般的第一王后。”
“终结之战里,耐卡茹陛下身后最可靠的存在。”
“他的战友,他的挚爱,他加冕称王时,永远而永恒的王后。”
“也是六百年来,北地人心中最崇高与最完美的象征。”
尼寇莱露出崇敬的神情。
白刃卫队们虽然蒙着脸,泰尔斯却依然感受到他们的那股情绪,与尼寇莱如出一辙。
只见白刃卫队的领淡淡地道:
“尽管她在耐卡茹陛下离世之后,悄然离去,飘然无踪,但她的传说与神话,永驻每一个埃克斯特人的心中。”
尼寇莱轻声道:
“终结之战中,赤翼苍焰的战场传奇。”
“天空王后(the_Queen_of_sky)——克若蕾希丝陛下。”
泰尔斯皱起眉头。
为什么是天空?
难道这位王后还会飞……
等等。
泰尔斯看着巨大的山崖,张大了嘴巴。
会……
飞……
“你刚刚说的是……赤翼苍焰?”泰尔斯脸色铁青地转过头,目瞪口呆地望着尼寇莱:“天空王后,也就是说……也就是说,她是一……”
“啊,没错。”
尼寇莱难得咧嘴一笑,这个平素冷淡而严肃,脸色苍白的男人,此刻竟然满具荣耀与自豪:
“终结之战中,伟大的英雄,耐卡茹·埃克斯陛下……”
尼寇莱骄傲地抬起手,指向远处一面横空飘扬的埃克斯特国旗。
“……是位骑士。”
泰尔斯回过头,呆呆地看着黑色的旗帜,上面一头赤红的巨龙迎着风势,张牙舞爪。
“与他所挚爱的天空王后一起,翱翔苍空,并肩作战的……”
耳边响起尼寇莱的话:
“龙骑士。”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