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下雪天的夜晚，来得格外早。下午时，整个天空已变得乌蒙蒙一片，军营中行走已经开始需要用马灯来照明。
烈风袭来，尚呆在外面的军士们纷纷钻入暖和的帐篷，来躲避大自然残暴的鞭笞。
这也是徐锋特地施与军士们的恩惠：五日之内，非他有令，除哨兵外的其余士兵可以躲在帐篷里避寒。
要的就是以逸待劳的效果。他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已经通过探子得知了敌兵主力前来的消息，心中已料定白马一时没有被攻陷的危险。
而他自己，却带着沮授、田予，以及已升任军官团副团长的许成虎等一行人，登上了一处高坡。
极目西望，一马平川的大地上，白雪皑皑。近处，漳水开始封冻，汹涌的波涛已为冰层所掩盖。
“放一匹马，过河。”徐锋头也不转地下令道。
传令兵唱出带着颤音的‘诺’字之后，飞马冲下泼去。
不一会儿，一匹枣红马在弓箭的驱逐下，惊恐万分地朝前方的大河奔去。
“扑通”
万籁俱寂的雪野上，马儿踏裂冰层落水的声音清晰传来。
田豫轻声说道：“看来还得再等一段时间。”
包括徐锋在内的众人点了点头。
正当徐锋带着众人开始下坡回营时，几个黑点出现在了远方白茫茫的地平线上。
徐锋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你们也看到了吗？”他用手指着黑点所在的方位发问。
其余人纷纷表示也看到了。
徐锋暗暗思衬：昨天斥候部队还派人来说敌兵在五十里开外处，按照斥候传递消息的速度来算，敌兵在五十里外应该是两天前的事。不过两天的时间，如此风雪天行军走完五十里，也真是难为敌兵了。
“敌兵现在势必很疲劳。”沮授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一干人又在高坡上观察了片刻，弄清了部队的人数和所属势力。
徐锋仰天一声长叹：“走吧，河流没有被冻上，对这块肥肉只能望洋兴叹咯。”
众人默默无言，纷纷跟着回营。
敌人的行军的鼓噪声也传到了九原军军营。各部军将纷纷选拔精锐，列阵营外，以示军容严整，战力精锐。
当然，大家都听见了刚刚马匹落水的“扑通”声，加之漳河水深，难以架桥，谁都没幻想能够插上翅膀飞到对面去厮杀。
敌兵似乎也清楚这一点，一个个都大喇喇地搬出宿营用具，开始搭建帐篷。甚至还有一些嚣张的趁着天冷弓箭拉不开的当口，冲到河边敲碎冰层，取水做饭。
徐锋回应后，下令列阵营外的军士们回营休息。这样的天色下，展示一会儿武力是勇猛，老是杵在外面，就是愚蠢了。
九原军很快也开始各自准备晚饭，打算用完后休息。
才两三天的功夫，军人们的烹饪手艺已经有了很大进步。
由一开始的开水泡饼，大锅（或是大桶）杂烩，发展到了蒸煮烤煎俱全。
有了闲心的徐锋甚至教会了军中厨子炒菜的烹饪方法，厨子见识试尝后，连呼妙不可言。
当然妙不可言，这可是直到宋代才出现的烹饪方法，足够这个时代的人开眼界了。
侍从刚刚将一盘爆炒羊肉端上，徐锋就有些不鼓礼仪地开始狼吞虎咽起来。老实说，三年以来，他的味蕾快要被清一色的蒸煮菜折腾坏了。
直到今天，他才有空教会身边人炒菜，用美食让体内那个来自现代的灵魂得到了些许抚慰。
正在羊肉快速减少的当口，又有一锅鲜鱼汤被送到他的面前。侍从们从里面连舀出两碗蒸汽腾腾，香气扑鼻的热汤放到徐锋面前。
他们太清楚这位爷吃饭时风卷残云的做派了，根本就不用担心连舀两碗的情况下第二碗会变凉。徐锋会在第二碗变凉之前将它们全部消灭。
徐锋正在埋头大吃时，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附近并无商旅，那么，鲜鱼哪来的？
一个侍从急忙回答：“前军有不少军士在河边破冰钓鱼，收获不小，特地进献了几十条大的与主公和各位将军尝尝。”
徐锋沉吟半晌，闭口不语。
众人见他一脸严肃的样子，纷纷开始担心他要进行惩处，并为钓鱼的军士们准备好了说辞：他们也是想钓到几条大鱼为主公补补身子嘛。
徐锋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大跌眼镜：“钓得好，让他们继续钓。传令前军将士，轮班钓鱼，每过两刻钟，派一人来将钓鱼情况通报与我，不管我是醒着还是在休息。”
所有人都彻底蒙了，却感觉有几分蹊跷，不敢追问，只好传令下去。
用完饭后，徐锋依照惯例读了一个半时辰的兵书，之后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下榻休息。
钓鱼将士们的消息，每隔两刻钟被汇报过来：有人钓了一条五尺多长的大鱼，准备进献主公；部分河段已经砸不开冰面，没法钓鱼了；几乎所有地方都冻得砸不开口子，垂钓已经彻底无法进行了。
“好！”徐锋惊雷般的声音炸起，惊得旁边的侍从卫兵差点蹦起来。
“传令前军中军左翼右翼所有部队，点起骑兵，过河！”徐锋的声音里，饱含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很快，一个个黑色的身影从军帐中钻出，来到了马厩前。
马夫们掀开四周抵挡寒风的麻布后，将栅栏打开，将战马们一一牵出，而后给马蹄包上了棉花，士兵们也一个个在嘴里含住了木片。
一个个黑色的方阵，在夜幕下无声地向前移动着。若不是皑皑白雪的对比，几乎难以将之发现。
仰仗棉花和木片的功劳，这支军队才能做到如此寂静。
河对岸，本来军事素质就不高的袁术部众历经两日强行军后，个个疲惫不堪。
就连哨兵，都各自寻了个背风暖和的地方，抱着兵器发出如雷鼾声。
方阵来到河边后，同时停住。
一人一骑，忽然如同黑色的闪电般急速冲出，在河面上奔跑了一个来回后，扬起早已准备好的一面黄旗示意：河流已完全封冻，放心通过。
霎那间，三万铁骑如同三万多来自地狱的幽灵一般，猛然向前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