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神绩这厮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要大祸临头,言语中将自己的责任往轻了说,并且将事情的起因归咎于房俊头上。
孙伏伽暗自摇头,喝点酒便昏头涨脑的干出蠢事,现在把柄被人家死死抓住,徒然奈何?
不过这傻子最后一句话还真就没说错,这事儿人家兵部把理都占全了,人家打你,打了也是白打……
房俊依旧理也不理丘神绩在那边大呼小叫,只是盯着孙伏伽:“孙寺卿打算如何处置这等狂妄之徒?”
孙伏伽先前听着房俊振振有词,并且拿出这么一份全体兵部官员署名的东西来,便知道这件事情不能善了……
只得暗叹一声倒霉,对丘神绩道:“丘都尉擅自冲击兵部衙门,并且辱骂朝廷命官,证据确凿,按律当流放三千里!不过……”
说到此处,孙伏伽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此事不宜扩张,便向房俊低声道:“本官自然可以依法办理,可是这件事说起来也是有前因后果的,扣押堪合之事定然存在,不然丘神绩再混也不敢这般冲击兵部并且出言不逊。更何况他乃是酒后闹事,情节之上便轻了一等,届时丘行恭必然参与进来……闹到陛下那里,这件事最后也自然不了了之。所以依本官之间,不若小惩大诫,二郎以为如何?”
这般语气和蔼,不是孙伏伽怕了房俊,而是当真不愿意招惹这等破事儿!
房俊想了想,觉得孙伏伽说的在理。
在这等君权大于国法的年代里,所谓的国法哪里抵得过皇帝的一句话?若是对丘神绩处置过重,丘行恭必然不干。凭借他的资历功劳,李二陛下也不可能不卖个面子,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很可能最后丘神绩全须全尾,屁事儿没有,那还不如此刻在大理寺给他一点教训……
房俊便低声问道:“孙寺卿打算如何处理?”
孙伏伽略作考量,便道:“鞭挞二十,如何?”
房俊将头摇得像似拨浪鼓:“二十?那还不如挠痒痒呢,起码五十。”
孙伏伽眼角一跳……
五十?!
大理寺的鞭挞可不是宫里头的鞭刑杖刑,五十鞭子抽下去,虽然不会要了命,但是整个人都能抽得没了人形……
“三十吧,事情总不好做绝了吧?”孙伏伽道。
能做绝了自然最好不过……心里这么想,但房俊也知道这肯定不可能,便点点头,算是卖了孙伏伽一个面子。
孙伏伽点点头,松了口气,若是房俊一味纠缠不肯松口那才难办。
一拍书案上的惊堂木,大声说道:“丘神绩酒后冲击兵部衙门,藐视朝廷,并且辱骂朝廷命官、打伤兵卒若干,证据确凿无可辩驳,目无法纪嚣张跋扈,情节极其恶劣、影响极其深远。不过念在其乃是初犯,且事出有因,现判其鞭挞三十,略施惩处、以儆效尤,丘神绩你可认罪?”
未等丘神绩反应过来,房俊连忙在一旁说道:“此人打伤兵卒数十,各个筋断骨裂,还应判处罚金万贯,以赔偿受伤兵卒的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那啥,就这些吧。”
孙伏伽点头认可,罚金这种事情多少都无所谓,反正丘家家大业大岂能在乎这点钱,更何况伤了人本就应当赔偿药费。
丘神绩却差点气炸了肺!
他只见房俊与孙伏伽咬着耳朵嘀嘀咕咕,然后自己便被判处鞭挞三十,还得罚金万贯……堂堂丘大少何曾吃过这种亏?
被人打得这般凄惨还得承受鞭挞加上罚钱……
“好你个孙伏伽,整日里道貌岸然一副正人君子做派,暗地里却蝇营狗苟结党营私,居然伙同房俊谋害于某,真当尔等奸佞可以一手遮天么?老子丘神绩顶天立地,就算打死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丘神绩暴躁得大喊大叫,若非身上多处骨折痛入心脾,说不得这会儿就能一跃而起将孙伏伽和房俊这两个奸佞之辈给一勺烩了……
孙伏伽却差点气得鼻子冒烟儿!
娘咧,老子这边低声下气的固然是因为不愿意掺和你俩的破事儿,可是说到底占便宜的不还是你么?
居然骂老子是奸臣……
孙伏伽这人最是注重名声,向来处事公允声誉极佳,此刻好心当了驴肝肺无端被人污蔑做奸邪之辈,如何能不气恼?
一张脸黑得快要跟房俊有的一拼了,怒道:“触犯国法却依旧死不悔改,真当大理寺的鞭子是吃素的?来人呐,鞭挞三十,立即行刑,给本官狠狠的打!”
丘神绩梗着脖子大骂道:“孙伏伽你个老王八,你敢打我,我爹一定跟你没完……呜呜呜……”
话未说完,便被大理寺的狱卒在嘴里塞了一块破布,也不管他身上有伤,拖出了大堂便在门前的抱厦之外,褪去裤子举起鞭子,狠狠的抽下去!
啪啪啪!
鞭花在半空中舞动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继而狠狠的抽在臀部的嫩肉上,发出略显沉闷的声响。
“嗷——”
起先几鞭子,丘神绩还在展示强硬,表示咬紧牙关绝对不会惨叫出声,以此维护自己的尊严。
可是人体的神经有时候是不受大脑控制的,打到十几鞭子,即便是刚强雄壮的丘神绩也经受不住,想要死死闭着嘴巴,但是却不受控制的惨叫出声,只是嘴巴里塞着破布,也只能发出“嗷嗷”的叫唤……
十几鞭子下去,臀上早已皮开肉绽,每一次鞭子落下再扬起,都会带起一蓬雪花儿碎肉,疼得丘神绩面色惨白浑身抽搐,冷汗犹如瀑布一般涔涔流下。
不过这人是真的刚硬,打得这么惨,硬是没有晕过去,而是实实在在的承受着每一鞭子带来的锥心刺骨的疼痛。
还不如昏过去呢……
待到三十鞭子抽完,丘神绩奄奄一息,整个下身血肉模糊。
孙伏伽冷冷问道:“丘家可有家将部曲前来?”
狱卒答道:“自然是有的。”
事实上自孙伏伽冲进兵部大打出手的时候,丘家的家将部曲便跟了上去,只不过被兵部的兵卒阻挡在外,没有进去大门。等到来了大理寺,这些人更是进不了大堂半步。
只能心惊胆跳的在门外听着鞭子噼里啪啦的响声……
孙伏伽哼了一声,面无表情道:“让他家的人进来,将此人速速带回家中诊治,若是耽搁了时候,说不得便落得一个残疾。”
大理寺的鞭刑虽然不至于要了人命,但是行刑的狱卒与宫里的行刑禁卫一般都有独到的手法,轻易不伤筋骨,却打得皮开肉绽。只不过相比起来,大理寺的狱卒下手更狠一些罢了。
丘家的家将部曲得了允许慌慌张张的冲进大理寺大门,见到自家少郎君哼哼唧唧的趴在地上下身血肉模糊,一个两个差点吓死!家主丘行恭那最最是残酷暴虐的一个人,现在少郎君被打成这样,他们这些部曲家将怕是要被迁怒,招受无妄之灾了……
幸好家主此刻不在京师,否则他们这些人说不得回家就得治以一个护住不利的罪名,被活活打死!
可是先前打人的是兵部,现在打人的事大理寺,谁敢阻拦?
非但不敢阻拦,连狠话都不敢说一句,便寻来一副门板,将丘神绩抬着便急匆匆返回丘家。
房俊也起身整理一下官袍,对孙伏伽郑重失礼,客气道:“多谢孙寺卿主持公道,兵部官员尽皆铭感于心,改日有暇,兵部定然摆宴向孙寺卿道谢。”
孙伏伽摆摆手,无奈道:“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尔等又都是军方系统,何至于此?”
房俊苦笑道:“谁愿意招惹这个凶神?但是被人欺到头上,若是不反抗岂不是要被天下人笑掉大牙?事关兵部之威仪,即便是被那丘行恭寻上门来,也不得不如此。”
孙伏伽也知道房俊此言非虚,所谓人活一张脸,何况是房俊这等年少得志的权贵之后?
他对房俊一向观感不错,便多嘱咐了一句:“你现在也是一方高官了,为人处世还是应当沉稳一些,不能再如以往那般肆意而为。身份不同,影响不同,还需谨慎行事才是。”
房俊衷心道:“多谢孙寺卿教诲,晚辈铭记在心。”
“行吧,那你赶紧回去,本官不送了。还有,以后尽量少来大理寺,每一次都给本官找麻烦……”
房俊还欲再说,却被孙伏伽不耐烦的撵走。
只是房俊尚未走出大堂的正门,便见到一个大理寺的书吏匆匆忙忙走进来,大声道:“孙寺卿,大事不好!”
孙伏伽一愣:“发生何事?”
那书吏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渍,道:“那丘神绩刚刚被家将自此抬走,出了大门却不巧冲撞了晋阳公主的銮驾,被晋阳公主的侍卫狠狠的揍了一顿……”
孙伏伽为之愕然。
这丘神绩……今天是倒了八辈子霉么?
房俊嘴角微挑,心舒神畅。
娘咧,你以为挨了大理寺一顿打就完了?
哥们儿看你不爽,反正打了也白打,那就打完还得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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