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怀仁是彻底懵了,费尘这样的要求,实在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在大宋当时的风气之下,文官比武官高出一头,就连在军官,也会和武官一样,被其他文官团体低看一眼,甚至会遭到一定程度的排挤。
可军职官员,像一些记录啊后勤方面的这种写写算算的事情,粗鲁的武将还做不来,必须有军官来完成。
大宋的读书人参加了科举金榜题名的,谁也不愿意去军中任职,于是怪异的局面出现了。
文官在任上犯了事或者出了错的,而这些事不算很大,就会被贬谪到军中来任职,那些被打发到军官也会自我调侃自己这是被发配充军了。
这样的文官一旦进入军中,即便之后有机会重新回到文官的队伍里,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受到文官的尊重,他们身上军伍的烙印会跟随他们一生。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文官们都会把去军职当做一种仕途上的坎坷,尽管也有不少人因为军中的资历后来混的也不错,可他却再也回不到传统文官的队伍中去了。
这也是杨怀仁进了军中之后,被朝堂上的不少自负清高的文官暗地里瞧不上眼的原因。
杨怀仁想到前天高侯爷父子也提过这样的要求,但他们提出来和费尘提出来,那是截然不同的。
高家本来就是靠祖宗军功庇荫的勋戚家族,高士迁等高家子弟也都在军中任职,他们要求加入到龙武卫或者虎贲卫的队伍中来,是为了通过这种方式捞军功,这很容易理解。
可费尘这么要求,杨怀仁是无论如何也搞不懂了,费尘可是金榜题名的正牌进士,而且是上了甲榜排名靠前的。
他有这么高的起点,将来的仕途根本就不用担心,加上赵佖谋反之时在大朝会上不畏强权痛骂赵佖的事情,他的名望也进一步提升。
可以说,不久的将来,费尘会得到上头的重点照顾,重点提拔,正常的仕途会是从翰林院修撰的从六品位置上升个一两级,然后派到地方上担任一方大员。
十年后或者几年后,只要他不犯什么大错,经过基层为官的锻炼之后,到不了四十岁就会重新回到朝廷,担任要职。
如果顺利的话,再经过几年努力,成为朝中核心的重臣也不并不太难,甚至在五十岁之前成了枢密院的相公,也不是没可能的。
这样的大好前途,别人是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可他现在竟然主动要求进入军中任职,这让杨怀仁如何去理解?
如果费尘仅仅是需要找个靠山,杨怀仁确实是非常合适的,但他不需要用主动要求进入军中的方式来实现这个目的。
杨怀仁心中疑惑,可并没有太表现出来,只是继续慢慢喝着茶,装作没听清楚一般,问道,“费修撰说的什么?”
费尘再一次铿锵有力的说道,“学生希望杨公不弃,调学生进入军中任职。”
杨怀仁这下可以肯定费尘不是再跟他开玩笑了,又问,“费修撰,你这是何苦呢?你看你现在,为官一途可以说是前程似锦,只要你好好珍惜眼前的机会,不愁将来不会飞黄腾达。
可如果你进入军中任职,你的前途可就没了,起码比起现在的前途来,是绝对没法比的。
这一切,你可都想清楚了?不如听我一句劝,你回去好好想清楚了,再决定自己的未来不迟。”
杨怀仁的口气都有些送客的味道了,可没料想费尘竟恭敬施礼,把那句话又说了一遍,而且这一次说的非常坚定,好像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一般。
这下杨怀仁就更好奇了,又不能说费尘这是自甘堕落,可费尘的这种做法,实在是让人想不通。
杨怀仁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说话,缓缓问道,“费修撰,你可知道如果你的要求变成了事实,会对你的一生有多么大的影响吗?
也许你现在还年轻,有种少年人的意气风发,见识了军伍的威武雄壮之后,便有了些冲动的想法。
可你一定要想清楚,哪怕不知是为了你自己,也要为了的父母和妻儿考虑清楚,你这么做,受到影响的可不仅仅是你自己的人生,也包括他们的人生。”
费尘呆滞了一下,接着微微笑了一声,“杨公可以放心,学生想清楚了,既然做了,就绝不后悔。”
杨怀仁叹了一口气,这小子有点轴,现在就是铁板一块,好话赖话根本都听不进去,认定了的事情,是不把南墙撞碎了绝不回头的。
这种性格呢,看起来很蠢,但杨怀仁倒是觉得挺欣赏这种人的,起码骨头硬,谁和他做了对手,谁都会头痛不已。
只是目前不论龙武卫、虎贲卫还是江南还保留的武德军中,基本也没有适合他的位置。
军职工作,有很多书吏在做,目前来看也做的不错,别忘了武德军中的书吏里也掺杂了不少杨怀仁家请的管理生意的管事。
这些管事计算账目啊,利用军中的优势赚钱啊都在行,可要说风气上,也给军中带来了许多不好的影响。
比如武德军的水军现在还一直斗志高昂,听说那里有海盗出没,或者南面有什么小国又皮痒痒了,他们也跟着心痒痒,恨不得立即就开着战舰出海去把他们灭了。
当然,打仗是次要的,说白了就是抢劫,跟着杨怀仁这个土匪头子抢劫抢出经验来了,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山贼海盗的都宰了,占有了他们的财富才开心。
这样的事情,费尘会怎么看待?
真把费尘弄过来,怕是对杨怀仁来说也是后患无穷,朝堂上那些相公们会怎么想?
他们会不会觉得这是杨怀仁仗着现在的威势招揽人才?他们是不会相信费尘是自己主动要求进入军中任职的,会认为这是杨怀仁逼的。
就算杨怀仁解释清楚了,他们至少也会觉得杨怀仁这是胡闹,是浪费人才,是暴殄天物。
到时候杨怀仁可就是黄泥掉裤裆,不是香也是香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