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这一点,陆永年似乎不那么担忧了,整了整衣服转过来走到杨怀仁面前,暗含笑意地叉手行了一礼。
“下官见过杨郡公,不知杨郡公又来到兴元府,是为何事啊?”
陆永年的神色有些轻佻,杨怀仁看在眼里,却也并不在意。因为他脸上那个大脚印子太逗了,闭上堵着的两块手巾还没取下来,实在是好笑。
杨怀仁也叉手还了一礼,若无其事地说道,“本公那点事,那都是私事,又何足挂齿?还是陆大人的事才是大事,比如,方才本公听说这里有人要杀官造反?”
“杀官造反”这四个字,最先是从鲍有德嘴里冒出来的,这会儿他只顾着琢磨为何这些说是来龙门镖局迎亲的人为何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却没注意杨怀仁这个新出现的人。
听到有人接了他的话茬说事,鲍有德来了劲,回身见龙门镖局的铁总镖头身边又多了一个穿着便服的年轻人,也没听到方才他姑爷跟这个年轻人见礼,故并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
于是鲍有德指着堵门的汉子们骂道,“是这帮天杀的,要杀官造反。”
说完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只是见他姑爷一个劲的给他使眼色,却没点明了眼神中的意思,便没头没脑地冲着杨怀仁又来了一句,“你……又是哪里来的……呜呜……”
一句话最后俩字没说出来,鲍有德被陆永年匆忙伸过来的双手用力的胡噜住了嘴巴,鲍有德也没搞明白姑爷这是怎么了,手劲也忒大,差点把他按得向后倒翻过去。
陆永年龇牙咧嘴得给老丈人打眼色让他闭嘴,本来他觉得他是占着理的,要是让鲍有德一句“哪里来的狗屁”说出来,便又被人家抓住了自己的把柄了。
杨怀仁装作帮鲍有德说话,“陆大人这是怎么了,干吗不让这位老汉讲话啊?”
陆永年好不容易从鲍有德的眼神里看出来他知道不会再开口说话了,才松开了手,对杨怀仁回道,“没什么,一些家事,让杨郡公见笑了。”
杨怀仁这才笑了出来,“呵呵,是挺好笑的,陆大人的脸上,有一只大脚印子,是白里透红,红里透紫,看样子没个十天半月的,是消不了喽。”
陆永年见杨怀仁肆意的笑了出来,自知颜面尽失,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指着柯小川问道,“这二位,杨郡公可认得是何人?”
杨怀仁笑道,“认得,当然认得。”
他打了手势让黑牛哥哥和柯小川走到近前,才介绍道,“这两位都是禁军龙武卫的都指挥使大人,也是本公的好兄弟,一位名叫李黑牛,另一位叫做柯小川。”
陆永年一听这官名就惊出了一声冷汗,按照宋朝的官制,禁军一卫的都指挥使,那可是正五品的职官,论品秩比他地方上一州一府的府尊还要高出半级。
单论品秩,北宋崇文抑武,虽然品秩上来说陆永年似乎低了半级,但是职权和官场地位来讲,他还是占着优的,只是禁军的武官,那可是代表着他们是官家的亲兵,他也不敢不敬。
而实际上杨怀仁是故意编了瞎话忽悠陆永年的。
当初龙武卫移营改编,都只有些普通的将士和基层的小武官,是有点官职的武官赵煦担心他们的忠诚早就贬配到地方厢军任散职去了。
杨世虎的虎贲卫那边,怎么也还有通远边军的军官编制平移过来管理,而龙武卫这边,真的是只有兵,没有将。
后来杨怀仁训练他们的时候,是临时让担任了自家府卫将军的兄弟们临时充作了高级将领带领将士们训练的。
也不是没想过为他们真正从兵部要些实打实的官职来,可兵部那边担心龙武卫情况特殊,一直在等赵煦的意思,便没有立即给杨怀仁答复。
杨怀仁三天两头去催,他们自知也不敢得罪杨怀仁这么个大愣子,只好推诿说他推荐的人太年轻没有带兵经验,他们做不了主,只能等枢密院那般大佬们的意见。
等他们说话,杨怀仁就知道遥遥无期了,朝堂上那时候正暗流涌动,忙着内斗呢,赵煦也忙着制定变法新政,枢密院那班新人也是在没工夫去理杨怀仁这头,这事才就这么一直拖着没了下文。
不过杨怀仁知道龙武卫也不可能就这么一直有兵无将下去,因为不久之后他要率领龙武卫出使辽国,这才在出门前又去兵部催,还给枢密院递了话,相信不就之后他帮兄弟们索要的官职会有一个结果。
如今在陆永年面前,反正他也不认得黑牛哥哥等人,便先把他们将来的军职说出来唬他一下,先来个下马威再说。
陆永年陷入了深思,就算那俩骑马的汉子真的是禁军的将军,也是无权随意就打人吧?而且还是打的他一个朝廷命官?
杨怀仁你地位再高,如果我有理的话,你也没权力派人这么戏弄我吧?再说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在我的地盘上这么欺负我,真当我陆永年是好欺负的?
陆永年对李黑牛和柯小川先行了礼,接着用一种质问似的口气道,“两位将军,我陆永年品秩不如二位,可怎么说也是一州之尊,是朝廷命官。
你们部分青红皂白就这么打伤了本官,本官跟你们讨要个说法,总不算为难二位吧?”
杨怀仁在一旁装作不知道的问,“哦?陆大人脸上的大脚印子,是这二位将军给踢上去的?”
陆永年见他明知故问,就是故意看他的热闹,心中好不懊恼,可又不好直接对杨怀仁发作,只好继续对柯小川道,“这位将军要是给不出让本官满意的说法,那本官也不能白白受了这份气。
等本官回府,一定写一份奏折上奏朝廷,把今天的事情说个明白,本官要官家给本官做主,看看禁军里的将军,是不是就能肆无忌惮的欺压同僚!”
“说得好!”
杨怀仁忽然高兴地大喝了一声彩,把陆永年又惊吓了一次,他接着说道,“陆大人真是不屈不挠不卑不亢啊,既然要上奏朝廷,不如把今天的事情,一股脑儿说个明明白白!”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