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坤作为龙门镖局的副总镖头,无论是在江湖还是汉中当地,还是有不小的名头的,当年三拳捶死盗匪得了李三拳的诨号,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这么挺身大喝,那气势把十来个衙差也吓得后退了半步,他们心里清楚谁第一个上,谁就可能挨上李坤传说中的三拳,小命不保。
鲍有德却出乎意料的并不惊慌,反倒是露出了奸计得逞的阴笑,他添油加醋道,“陆大人,看见没,这就是咱们汉中的豪强恶霸啊,啧啧啧,连官差都不放在眼里,说弄死你就弄死你,还有没有王法了?!”
陆永年怒极,斯文也不要了,嘴唇都抖动了起来,指着李坤呼喝道,“给本官把铁香玉拿下,谁敢阻拦,以造反论!”
铁香玉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她绝对不允许李坤为了她而被人冠上抵抗官府的罪名,故用力扯着李坤后退了几步,自己走上前来。
“陆大人,要民女跟你回衙门对吧,不用麻烦几位差爷了,民女跟你回衙门便是。”
“他们……”
李坤神色焦急,想说鲍有德和陆永年他们翁婿两人蛇鼠一窝,今天就是合计好了,冲着龙门镖局的千余亩田产来的,让铁香玉小心上当。
铁香玉没等他开口说出来,便微笑着制止了他,“李叔,事情我都已经明白了,可现在的情况,动手只会把事情搞得越来越乱。
按照宋律,欠债不还,训诫。逾二十日笞一十,每二十日加一等,逾百日罚没财产抵债。这不还没到二十日嘛,陆大人是个熟悉宋律的人,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李坤听完立即就明白了,鲍有德和陆永年想谋划着要巧取豪夺龙门镖局的田产,就算陆大人仗着他是官身,也得按宋律来。
今天才第一天,他只能训诫一下而已,欠债不还二十日,才抽十鞭子表示惩戒,到欠债一百天之后,他才能按照宋律罚没了他们想要的田产抵债。
陆永年虽然口口声声要拿了铁香玉回衙门,顶多也就是训诫,大不了骂几句难听的,可也没有律法上的依据去打她或者关她,一会儿还得把她放回来。
所以陆永年摆了半天威风,并不能达到他想要的东西和效果,只不过是虚假的威风一下下而已。
铁香玉这话听到陆永年耳朵里,越听越像是说给他听的,他心里也明白这些,拿了铁香玉回去,也是给自己找回面子而已,他也不敢把铁香玉怎么样。
若是放在平日,或者在兴元府里其他什么人身上,一听要被抓回衙门里,早就被唬的全身酸软跪地求饶了,可人家龙门镖局上下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更懂得宋律的条文,根本不吃他们这一套。
陆永年这下可尴尬了,好像刚走上了高楼威风凛凛地摆好了造型,却被人抽走了楼梯,没有了台阶下了。
这人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
抓回去?按律他也不能把铁香玉怎么样,只能是装模作样训斥她几句,可她一定是当耳旁风不理你的,你纯粹白费口舌;
不抓?那你面子何在?当着这么多人,你一府之尊说了话不算数,不正像是他老丈人挂在嘴边的那句话,狗放屁了吗?
陆大人脸皮薄,一时之间没了对策,便变得有些面红耳赤了,恨不得玉皇大帝此刻能派些天兵天将来帮他解围。
说来也巧,龙门镖局门外忽然传来“滴滴哒哒”吹喇叭的声音,而且很快那声音越来越响,眼看着几十个穿着大红的喜服吹着喇叭的汉子们从大门里走了进来。
不论镖局里的人还是来上门讨债的人,这会儿都看懵了,陆永年心说事情虽然奇怪了些,不过正好可以让他借着这个机会岔开刚才的话题。
“都别吹了别敲了,你们是什么人,滴滴哒哒的来龙门镖局里做什么?”
“你是不是傻啊?看咱们穿的这身行头,还看不出这是来迎亲的?”
说话的是个骑着高头大马的英俊少年人,可看那样子又不像是新郎官,因为和他并排骑着大马走进们来的还有一位身材魁梧的黑脸汉子,和那少年一般的装束。
陆永年心中不喜,心道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跟我一个府尊如此语气讲话?
他们懵,龙门镖局的人也懵,这才刚过完了年,还没出十五呢,怎么就有成亲结婚的?更怪异的是,那少年人说是来龙门镖局迎亲的,可又是迎的谁家的亲?
镖局里镖师们的家眷里,好像没有谁家在今天要出嫁女儿啊?而且来的这俩骑马的汉子,他们也没有一个镖师认得是谁。
鲍有德突然想到点什么,便凑到陆永年耳朵边上不定是龙门镖局早知道咱们要上门要债,便事先做好了准备,不知从哪找了这么些人,假借成亲来拖延,之后还不知道要耍什么阴谋呢。”
陆永年听了老丈人的想法本想摇头,可后来一想,龙门镖局里都是江湖人,江湖人做些常人不好理解的事情,也不算奇怪。
于是他指着那俩骑马的汉子大声问道,“你们说是来迎亲的,是不是走错了门了?”
黑汉开口笑问道,“敢问这位仁兄,这里可是汉中龙门镖局的总局?”
陆永年呆呆地点了点头。
黑汉开怀笑道,“那就没错,我们正是来龙门镖局迎亲的!”
陆永年扭头去看铁香玉,发现人家龙门镖局的总镖头也一脸迷糊,就让他更迷惑了。
“那,你们是哪里来的,又是哪家的迎亲队伍?”
黑汉抬手指了指,“东边,杨家的。”
东边?杨家?陆永年绞尽脑汁去脑袋里搜寻信息,兴元府东边城内或者周边村子里,能摆的出如此大排场的,又是姓杨的大户人家或者本地士绅,他好像没听说过,城西倒是有家姓杨的大户,可人家仨女儿,没有要成亲的儿子。
这下陆永年似乎越来越相信他老丈人的话,这拨人就是龙门镖局自己找来故意扰乱视听的,目的就是拖延不还账,然后伺机逃脱。
他指着马上两个汉子叱喝道,“胡闹,简直是胡闹!见了本官还不下马,简直是放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