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兰若心就来了,催着昨夜没睡好的杨怀仁赶紧出城。
兰若心这么着急,杨怀仁理解,毕竟圣上下了旨意,杨怀仁现在应该禁足在自家庄子里面壁思过,不应该逍遥地在城内逛完了茶楼逛青楼。
按照兰若心这种江湖人士的说法,杨怀仁在城里多呆一会儿,就容易夜长梦多。
杨怀仁双手挤着惺忪睡眼,很想埋怨几句,入夏之后的白天比夜晚长,留给人们做梦的时间,其实不多。
飒儿早早就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认床,住了新的地方,昨夜同样一夜无眠。也或许是她想明白了,也甘愿做杨怀仁的丫鬟,起码比在听雨楼里卖笑来的好。
杨怀仁没打算让她今天就跟着他回庄子,而是让她先留在城里的宅子里住几天,先平复下心情。
也给她讲了不让她做丫鬟,就是先住着,想清楚她的未来,她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如果老家还有什么亲人,就帮她去开封府换了良籍,给她盘缠让她回老家去,做点什么小生意,也能养活自己。
要是没有去处,也可以留下来,将来去杨家庄子上,跟着莺儿去教授女娃娃们读书认字,也可以像僧儿一样学着做卖菜,帮着杨怀仁做做生意。
飒儿听愣了,又开始哭了起来,抽抽嗒嗒了好一会儿,才说她孤身一人,并无亲人,若是公子不弃,愿意去庄子里,无论是做丫鬟,还是做管事,她都会尽心尽力,把杨家庄子当做自己的家。
毕竟从年龄上说,她还是个孩子,在那样的环境中被影响了而已,如果换个好的,积极向上的环境,那个善妒又毒舌的性子,或许就能改过来。
安排好了飒儿,杨怀仁才草草洗漱了一下,又给王明远和羊乐天交代了几句随园的事情,这才被兰若心给扮上了新的装扮。
进城的时候装扮的老学究,昨夜逛青楼扮得的纨绔公子哥,而今天的扮相,就一落千丈了,是个破衣烂衫的乞丐。
其实要装扮个别人认不出来的样子,伪装个什么身份为了蒙混着出城,杨怀仁是没有多少意见的,扮老头扮年轻人,他都无所谓。
就是装扮成一个乞丐,是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杨怀仁很想对兰若心说,哥们怎么说也是个小鲜肉美少男,却要故意往脸上抹灰,把头发弄得蓬松乱糟的,是不是有损哥们的光辉形象?
好吧,这也都无所谓。反正装扮的能力在你兰若心手里,你想把哥们怎么装扮,哥也没办法,但是……起码给哥们穿件像样的衣服吧?
这几块破麻布往身上一披,衣不蔽体的,就算这季节这么穿确实挺凉快的,可是袒胸露那啥的,你这个兰若心小丫头,是要占哥们什么便宜不成?
杨怀仁一通牢骚,兰若心就跟听不见似的,头也不回地拽着他出了门。进城的时候走西门,现在离的南门近,自然向南走南门出城。
南门的守卫们对于杨怀仁这样的装扮,也的确是看都懒的看一眼的,更不用说盘查了,身上就那几片破布片子,仿佛能被一眼就能看到骨头似的。
好吧,杨怀仁不得不承认,这扮相,确实很难引起旁人的注意,谁也想不到,堂堂的通远郡公,会穿成了一个叫花子。
在西门外等待他们的马车,兰若心也早差人送了信去,要他们在南门外二里地的官道上等。
出了城,杨怀仁就没心理压力了,只有一件事让他觉得奇怪,过往的老百姓们,看过来的眼神有些怪异,背地里嘀咕着,“怎么今天遇上这么多花子,没听说哪里又发大水闹饥荒啊?”
“叫花子很多?”
杨怀仁自言自语,有点摸不着头脑,城里叫花子本来就很多啊,这有什么奇怪的,他很想追上刚才那位说这话的大婶,说她少见多怪。
兰若心不说话,就是一个劲的捂着嘴笑,杨怀仁就心里暗骂,看见哥们袒胸露背有什么了不起的?
在环州的时候哥们帮你换药,可是看过你……那啥的,比起来,好像你兰大当家的更丢脸才对。
等他走到南门外二里地的时候,他就知道人家大婶那么说话,不是毫无来由了。而兰若心一路上的坏笑,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自家的马车和车夫就在眼前,杨怀仁自然是认得的,出人意料的是马车周围,围了几百个造型各异的叫花子,宽阔的官道,也被他们堵住了一半。
杨怀仁拉住了兰若心,“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丐帮是要打劫我不成?”
“说什么呢?”
兰若心依旧坏笑着,“我们丐帮叫丐帮,可也不差钱,这些人这么个穿衣打扮方式,是一种习惯,是他们的生活方式,没必要打劫你家。”
“逗我呢?以为我不知道啊,以前我家门那些花子们,不也见天的跟领工资似的天天早上等着我发铜子儿?”
兰若心笑得更欢快了,“以前啊,哈哈,那是他们都知道你人傻钱多,每天领几个零花钱,不领不白领,领了也白领,哈哈……”
我去……
杨怀仁苦着脸,“姑奶奶,那今天这又是什么意思?开丐帮大会?”
兰若心好不容易收了笑,认真地说道,“这不都为了你嘛!”
“为了我?”杨怀仁实在听不懂他们的江湖黑话了。
“当然啦。你不要盖学院吗?盖学院跟盖民房可不一样,匠人们昨天是找好了,可小工们呢?杂役们呢?拉石头的,搬搬抬抬的,总也需要人手。”
杨怀仁听她这么说,觉得也有道理,盖那么大规模的一座学院,光有泥瓦匠也是不行的。
这年头也没有大型机械,很多活都是要苦力用简单的铁锨锄头来完成的,方方面面需要的杂役和小工,比工匠的需求一点也不少。
庄子里的劳力,都用在了那几个作坊里,庄稼也不能荒废了,所以原本也需要对外招募一些干累活的工人。
看着那几百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们,他忽然意识到,这不就是他正所需要的劳工大军吗?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