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我们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么？”
辉光城外的一块空地上，霍恩.奎因远远望着那些忙碌的工人，略有些不满地问道。
位于两人面前的是一个长方形的平坦广场，纵向差不多在一千米之间，横向则只有一半左右——自从灰堡的工程队进入晨曦后，新的长度丈量法也在贵族间传播开来。
和王都里那些用漂亮砖石堆砌而成的广场各不同，它的表面完全由水泥铺成，看上去显得灰蒙蒙的，既不出彩也无特色。非要说一个优点的话恐怕只有修起来方便，从铲平土地到修建成型只花了一周不到的时间。
不过即使如此，参与建设的工人都是来自奎因家族自己培养的队伍，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哦？”霍弗德.奎因，也就是现任的晨曦之主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你指的是什么？”
“罗兰陛下的指示未免太多了，”霍恩掰着手指道，“又是修桥又是修路的，还都是动辄数十里的大工程，您把家族里的长工都集中起来干这些，领地里的活怎么办？城堡仍有好几个待修复的地方至今没动工呢。”
当然他的不满之处绝非这一两点。
父亲对于灰堡之王的要求实在太过看重了。
甚至可以用损及利人来形容。
比如水泥这种一看就前路广泛的炼金产品，如果垄断在家族手中，必然能带来丰厚的利润。
然而只因为罗兰陛下信中的一句「请务必尽快扩大其产量」，父亲就将大贵族们召进宫殿，当众把配方公布了出去。集贵族手下的各大商会之力，水泥厂短时间内就确实建立起了好几个，但奎因家族的所获无疑被削减了。
轮到修建道路时，情况却反了过来。
那些大贵族一个个推三阻四，父亲干脆就自己来。
从招募人手到配合灰堡工程部完成建设，都由奎因家族一力承担。这绝不是一笔小额费用，虽然吞并摩亚王室的家产令家族实力剧增，可花起来也同样如流水般迅速。望着金库里的钱币一天天减少，霍恩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关键在于，修路不等于商业投资，做生意付出去的金龙有可能换回更多财富，但连接陌北河到笼山的道路能挣回什么？它甚至不在奎因家族控制的领地内！就算可以变相促进商业发展，便宜的也只是边境的那些领主。
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罗兰陛下想要建造的东西绝不止是这一两样，眼前这块莫名其妙、看不出任何作用的平地就是证明。如此挥霍下去，家族迟早会遇到入不敷出的窘境。事实上，他已经听到不少来自家族内部分支的非议了。
最让霍恩心中不平的，便是父亲对待灰堡人的态度。
不仅每项工程都亲自过问，还经常会把那些工程部的官员召进王宫，主动询问其要求。如果对方是贵族也就罢了，问题是霍恩打听得清清楚楚，这些外派“官员”全是平民出身，并无任何显赫的家世。父亲以一国君王之尊，邀平民和自己同桌对话，这实在有些让他难以接受。
还有今天，一听到灰堡方面有人要来辉光城，父亲便早早地带着大队人马到城外等候，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作为统治者，在城堡里接见已是足够尊重，哪有王室做到这个地步的？
霍恩怀疑，自己的养父是在向安德莉亚赎罪。毕竟这一切变化都是从霍弗德与女儿告别后开始的。
“我能怎么办？”霍弗德耸了耸肩，“其他人不愿出力，我总不能任由着他们来吧？灰堡的力量你也见识过了，你觉得没有温布顿家族的支持，我能坐稳这个位子吗？”
“不，父亲……我并不是让您和灰堡对抗，”霍恩连连摆手道，“只是您交代两句，让手下的人去做，罗兰.温布顿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而所需资金也可以慢慢和当地领主谈出来——交易就是场妥协，越心急的商人越容易吃亏，这是您曾经教我的道理。”
“可惜神意之战并不是场交易。”
“确实如此，不过……”霍恩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鼓足勇气说道，“不过您现在这样子，一些人都认为不像是晨曦之主，而是罗兰.温布顿陛下的臣子了！”
他原以为这话会惹得父亲勃然大怒，但后者只是凝视了他一会，接着轻描淡写地笑了起来，“我问你，为什么这片大陆会有四大王国的说法，而非五个或三个？”
“呃……”霍恩面对话题的突然转换一时有些措手不及，“因为……这四个是最强的家族？”
“更准确的说法是——在各自的领地内。”霍弗德回道，“家族的力量会随着距离的增长而削弱，所谓的边境，即是两边力量达到平衡的临界点。但现在，这个临界点已不复存在，只要罗兰.温布顿愿意，他完全可以将四大王国的领土全部收入囊中，既然如此，那我是他的封臣又有什么不对的？”
霍恩下意识地反驳道，“父亲！灰堡的军队就算再能打，他也控制不了这么大的地盘啊！您是不是太过夸大他的能力了……”
“是你还没认识到灰堡的变化，孩子。”霍弗德长出了口气，“以前的罗兰或许没有，但如今距离已无法成为他统治的障碍——当然，你没有深入了解过他所做的一切，自然难以想象他究竟做到了何种地步。”
“您……是怎么知道的？”
霍弗德微笑道，“安德莉亚回我的信件了。”
这让霍恩的心不禁一沉。
正当他准备再劝劝父亲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惊呼声。
接着是沉闷的嗡鸣。
霍恩循声望去，不由得微微一愣。只见天边出现了一串整齐的黑影，它们排成一条横直线，正沿着天际线朝辉光城飞来。
那是……迁徙的鸟儿吗？
但片刻之后，这个念头便被否决了，黑点的体积很快增长到了远超世上任何一种鸟类的地步，并仍在不断扩大中。
霍恩渐渐瞪大了眼睛，那竟像是某种人造之物！
在场目睹这一幕的工人都情不自禁地放下手中的工具，大呼小叫起来。
更有不少路过的商队也停下脚步，纷纷仰头眺望天空。
“简直不可思议……居然真让他做到了这一点。”霍弗德扬起嘴角，“我要接的人……来了。”
听到这句话的霍恩顿时目瞪口呆，难道这些方方正正的大鸟，是灰堡人造出来的载具？
这怎么可能！？8)